“你不是說今天給我解釋嗎?”
“我、我我……”
“你是結巴嗎?”
“不是……”
“那就快說!”
“……我家出了點事。”
“什麼事?”
“……公司破產了。”
顧淼:“……”
上輩子他真的太忽略羅森了,連他家裡破產這麼大的事都不清楚。
看著垂頭喪氣的男生,顧淼有些無奈,“那你家裡具體什麼情況你知道嗎?”
羅森喏喏道:“聽我爸說,欠、欠了一千多萬……”
顧淼扶額,怪不得上輩子羅森那麼簡單就入獄了,他家裡連個律師都沒給請,看來實在是債台高築,無可奈何啊!
等等,他記得這個時間段,有人中了兩千萬的彩票……
顧長庚慢悠悠的走遠,這段劇情認真思索起來其實有種黑色的幽默在裡麵。
上輩子的顧淼記得顧遠山的暴行,記得他母親懷孕,記得有人中了彩票,記得高考的每一道題目,記得小班長腳上的鞋子是A貨,卻唯獨不記得替他頂罪的羅森家裡破產,也不記得對方被判了幾年,何時出獄。
隻有在羅森死後的一通電話,仿佛一夕之間便喚醒了他沉寂的良知,讓他帶著對羅森的愧疚回到了十年前。
救贖…嗬,救贖。
最應該被救贖的,難道不是顧淼自己嗎?
那深陷泥沼的靈魂,那沾滿鮮血的雙手,那黯淡無光的心靈,還有那褪去彩色的黑白世界,代表了他早已遺失的高中時光。
重生而來的顧淼唯一需要緊緊抓住的,從來不是羅森,而是十年前的自己,使其不墜落深淵,使其永遠光明。
……
回到熟悉的小區,數著台階上樓,然後看到半掩著的門,以及裡麵翻箱倒櫃的顧遠山,顧長庚莫明有種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既視感。
“你在乾嘛?”顧長庚好奇道。
在他的預想裡,顧遠山應該被抓到局子裡去了啊。
顧遠山對兒子的到來嚇了一跳,埋怨道:“嚇死你老子了!找身份證呢,準備去隔壁市躲躲!”
“你犯事了?”顧長庚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趣的問道。
“什麼犯事啊?!”
一提起這事,顧遠山就覺得糟心,“就帶幾個朋友去玩兩把,誰知道哪個龜孫子居然報警!剛好給逮個正著!”
顧長庚:“然後呢?”
“然後…警察問這場子是誰拉起來的,結果那些畜牲都指我,他們都指我啊!”顧遠山激烈的語氣中有種淡淡的崩潰。
顧長庚用手撐著腦袋,問:“那你是怎麼回來的?警察沒抓你嗎?”
“抓了啊!可我不能等著被抓啊,我一把就把警察推開,給了他一拳,把他打倒在地,我就跑回來了!”顧遠山理直氣壯的說道。
顧長庚聽得眼皮直跳:“好家夥,你還襲警!這下不判你五年都對不起廣大群眾!”
顧遠山慌了:“什麼判、判五年?不是隻要拘留幾天嗎?”
又一個法盲。
顧長庚都感到無語:“拘留?你犯的可是聚眾賭博加襲警罪,不是簡簡單單的賭博罪!”
“那怎麼辦啊?!”顧遠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我不想坐牢……兒子,你說我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顧長庚挑了挑眉,“來得及啊,你東西不是已經收拾好了嗎?隻不過,你跑了就是逃犯,就再也見不到陳冬兒了。”
“冬、冬子……”
顧遠山怔然,他緩緩坐了下來,握緊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在了肉裡,“那還是算了吧,不就是五年嘛,我等得起!”
顧長庚冷眼問:“就那麼喜歡陳冬兒?”
顧遠山仿佛回憶到了過去,他悵然道:“喜歡啊,喜歡死了。”
“我們是一個村的,我從小就喜歡她,那時候玩過家家,每次她當媽媽,我們幾個男生就搶著當爸爸,我打架最厲害,當爸爸的次數最多,他們都羨慕我……”
顧遠山抹了把臉,手心滿是淚水。
他看著手上的濕痕,愣了幾秒後,喃喃道:“小時候可真開心啊!”
顧遠山或許永遠不明白,他明明實現了兒時的夢想,娶了陳冬兒為妻,可為什麼會這麼痛苦呢?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天漸漸黑了,屋裡沒開燈,顧遠山的身影逐漸被黑暗吞沒。
顧長庚撇撇嘴,起身打開燈,走到男人麵前,居高臨下道:“你既然深愛陳冬兒,又為何對她的兒子那麼壞呢?”
這也是他感到不解的地方。
顧遠山眼角的淚水已經乾涸,他沙啞著嗓子低聲道:“我是愛她,可我不是聖人啊,我不是給她養孩子的保姆,我是她丈夫,我是個男人!我沒那麼大度!我沒辦法忍受自己的女人去當小三,還把孩子丟給我照顧!”
“她就那麼相信我,相信不管她做了多少錯事,我永遠不會怪她……在她眼裡,我到底是有多賤啊?”
男人淒慘的笑聲回蕩在房間裡,帶著對愛情的絕望。
“我知道她不是好女人……我隻是想逼她回來,隻要她回來了,我就會和從前一樣,不抽煙不喝酒,不打顧淼,努力賺錢,一輩子對他們母子好,我會是一個好丈夫,也會是一個好爸爸。”
男人思維混亂的說著自己的想法,兩眼空洞洞的望著雪白的牆麵,上麵有幾個腳印,是他喝醉酒後踹的。
顧長庚大概懂了,顧遠山就是那種進化不完全的舔狗,一方麵放不下對方,任其索取,另一方麵又自我唾棄,覺得不值得。
糾結來糾結去,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產生了行為割裂,愛恨交加之下,遭殃的就成了顧淼。
顧長庚不想說什麼“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當一個人已經變得可恨了,他也就不可憐了。
所以,當顧遠山舉起暴力的拳頭揮向顧淼,他就已經從被害者變成了施暴者。
拍了拍人渣老爹的肩膀,顧長庚歎息道:“好了,下樓吃點東西吧,說不定待會兒警察就過來抓你了。”
“吃飽飯,然後去監獄好好改造。”
他頓了頓,特意補充了一句:“爭取早日斷情絕愛,放下陳冬兒。”
顧長庚希望顧遠山能想明白,留不住陳冬兒的從來不是顧淼,而是他這個丈夫的貧窮。
因為從一開始,陳冬兒所追求的,就不是顧遠山能給她的生活。
正所謂:飛鳥與魚不同路,相遇容易相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