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一年, 二月末尾。
趙諸之前預測的時間失效了,隨著夜間一陣寒雨襲來,遲來的春天,終於在長風大陸上蔓延。
林青竹半夜聽到雨聲的時候, 還以為是幻覺, 但當他推開窗格, 卻看見外麵雷鳴電雨, 磅礴的雨幕籠罩了整個雁山, 水汽卷著寒氣衝了進來, 頃刻間便潑濕了他的毛毛衣。
嘩啦啦的暴雨聲打在竹簾,山間暗無月色, 唯有簷角垂下的水月燈搖搖晃晃。
春天來了, 他忽然意識到了。
狂風吹亂了林青竹的衣袍, 他剛才在煉體打拳,身上出了點汗,所以忍不住多吹了會兒, 享受這個大型風扇。
雨風將屋子裡沉積了一個冬季的悶氣衝散, 將近一個月吊著一口氣, 沒有好好睡覺的林青竹忽然覺得困了,困到他全身都失去了力氣,很想埋在被子裡好好睡一覺。
今晚不想練了。
於是林青竹關上窗, 拿袖子遮在頭頂, 在暴雨裡穿過小院, 回到了臥室。
婚燭已經燃儘了, 幾天前滅的,上麵的青鸞和鳳鳥都沒有了,隻剩下一點燭柄。
林如晦走的時候還有一半的, 但這兩個月,林青竹每天都能看見雙鳥的翅膀消失一點,最後是烏黑的眼睛被火光吞沒。
屋子裡沒有了香氣,變得有些昏沉。
林青竹很快找好了換洗的衣服,抱去了浴室。
洗完澡後,他照常給花瓶的桃花換了水,因為有法術維持,這株桃花還活著,還發芽了。
而火爐邊的蛋蛋,依舊穿著小棉襖,一動也不動。
林青竹摸了摸它,給它換了一件新的棉襖,然後爬上床,睡覺了。
……
第二天,聖殿都在討論昨夜的大雨,以及少主和太上要回來的消息。
“大獲全勝!”
“蒼山境如今也歸屬我們了,屠狼一族可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外來避禍的腦子不清醒,膽敢趁亂對我們下手,現在滅了乾淨了。”
“不知要遷哪一支過去鎮守,蒼山境可是與逍遙宗和程天宗近鄰。”
“這倒是不知……”
在其他幾家尚且在內境爭鬥時,林家的勢力,已然快順著橫斷山,探進外荒腹地了。
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原本窮凶險惡的山脈,卻在林家精心的謀算,與漫長的蠶食下,逐步變成了它擴大影響,攻城略地的利器。
也有人純粹感歎:“雙星徹底消失了,今年族民的生活或許能好過些了。”
林青竹則還是坐在小馬紮上,觀察他們切磋對打,揣摩著。
腦海裡兩個金綠小人,動作間模仿這些弟子,已經有了幾分神韻,甚至顯現出了不同。
金色小人銳利,綠色小人沉穩。
林青竹還在想,如果他們對打起來會是什麼樣子,但憑他的閱曆,他操縱不了。
他隻能繼續看,繼續想象。但現在的他已經不局限在學殿裡,既然長老不管他的學業,他每天就上午看實戰,下午泡圖書館,晚上煉體,讀不懂看不懂沒關係,他隻要一一記在腦海裡,記得越多,得到越多,成就感就越多。
沒有一刻是閒下來的。
慢慢的,林青竹對外界發生的事,感知變鈍了。
不在乎彆人怎樣看他。
那日遇見林采繁後,他也不再在學宮閒逛。
他知道林采繁是誰,包括在山坡踢球的那幾個人。
當年楚家送來的女子不止楚夫人一個,還有與她有血緣關係的族妹,族妹又與林家嫡係結合,關係千回百轉,總之林采繁是叫得起林如晦一聲表哥的。
而踢他球的,叫做林眠,與林采繁同是四星弟子,在聖殿名聲斐然。
出名的除了實力,還有橫行霸道的脾氣。
兩人臭味相投,有一群擁躉,林青竹不喜歡他們,但也不想和他們糾纏,所以那天沒有計較,轉身就走了。
他們也沒有來找過他。
上午課程一畢,林青竹就轉身離開學殿,沒有耽誤。
其他弟子見此,與同伴傳音私語。
“看來他要堅持不住了,這大半個月都隻上半天課。”
“聽說在衍星閣看書,不過有人看到他在衍星閣睡著了。”
“成何體統,果然學宮於他,不過一場遊戲。”
“少主要回來了,希望他早點回去吧。”
兩人遂搖頭,不再討論林青竹,繼續沉心切磋起來。
一連幾日,學宮都是這樣的氛圍,而且隨著太上團歸期將近,變得越來越熱烈。
弟子們無不渴望見到少主與長老一麵,尤其是新來的分支弟子,在見識了本家無與倫比的權勢與底蘊之後,渴望如烈火烹油,漸漸抱團發酵,成了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