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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夕陽照在他的臉上,林青竹忽然想到,在拍賣場前,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臉。
以後會有很多人,知道他是一個侍妾。
但這樣侮辱他的林眠,卻可以去蒼山境建功立業,在實戰中修煉提升實力,磨煉心性。因為他是林家人,因為他不是單明那樣的紙老虎,是實打實的聖殿前十。
林青竹很羨慕,這樣的懲罰,在他看來是獎勵。
如果他是單靈根,是不是會比他更好。
最後,林青竹拿起了玉盒,坐在到了床上。
他雙膝盤繞,擺出打坐姿勢,隨後打開盒子,取出了裡麵發光的靈髓。
靈髓觸手生寒,互相纏繞,好似兩根親密的觸須,輕易就能用指尖挑起。手感冰冰涼涼的,好看極了。
林青竹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某一刻鬆手,靈髓頓時遁入了他的眉心。
一陣發熱。
林青竹全身的汗都出來了,感覺大腦一片昏脹,連忙閉眼內視,看到了識海靈根。
被消磨掉四分之一的金靈依舊亮得像燈泡,混元靈髓依照他的願望,甫一入體,就瘋狂朝其撲去。
灰霧如水渦般翻湧,聚起層層海嘯,瞬息纏繞包攏。
金靈根如同困獸一般,原本璀璨的光芒被寸寸打滅,邊緣觸到灰霧,開始大範圍地消退,不知是不是林青竹的錯覺,好像還能聽到它絕望的哀鳴。
激烈、震顫、不屈、不甘。
灰潮一層一層推來,將它推平,磨滅它的光芒,溶解它的內核。
這個過程持續了很久,林青竹在內視,感知減弱,然而外界,已然過了一天一夜。
陳陵在發現他入定後,便盤膝打坐在外,為他護法,隨時注意他的情況。
……
林青竹的腦海裡已儘是潮水聲。
剛開始,他還會覺得荒涼,後來卻漸漸平靜下來,隻麻木地聽著潮水融化靈根的聲音,全身都變得輕靈、舒適。
那是一種恍惚的快樂,林青竹從來沒有覺得這麼舒服過,仿佛久久壓在身上的巨山被挪開,天光乍破,一縷神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摸到天靈根的門檻了。
感受到萬千靈元,天道垂青,極樂世界。
但就在下一刻,僅僅剩下十分之一,快要被溶解殆儘的金靈根,忽而開始了殊死反抗,一刹那,林青竹識海都被無與倫比的金芒照亮。他感覺心臟一疼,一股極為玄妙的什麼東西,注入了金靈,使它吊住了最後一口氣,咆哮震動整個裡世界。
林青竹眼前一黑,氣血倒湧,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發出“砰”的一聲。
*
數位煉藥宗師聚集在了吟溪院,林青竹的這次情況,遠比上次丹田暴動要嚴重得多。
他識海裡的金靈,在融化至十分之一時,竟調動他全身血氣反咬靈髓,攻擊之凶狠,簡直前所未見,而敵對多年的木靈,此時竟還在保護它。
現在二者正合力吞吃混元之氣,場麵詭異之極。
識海是魂魄寄身之地,何等重要,加上林青竹太過脆弱,幾位宗師不欲輕易下手。
況且若他們相助靈髓,金靈便會抽取更多林青竹的血氣,兩兩相持,結果隻能是將他吸成一具肉乾。
事實上,他已經快成肉乾了。
仔細觀察過後,白袍長老歎道:“若想他活著,隻能相助金靈。”
“諸位,出手吧。”
在長風界,煉藥師、煉器師、陣紋師三師地位遠超道修,地位超然,就是因其條件苛刻,道法繁雜。
能做煉藥師的,無不是火木雙生靈根,且魂力遠超旁人,何況宗師級彆的人物。
幾人出手,刹那便穩住林青竹血氣,借火燃木,加快吞噬靈髓,同時拉大木靈與金靈差距,最大限度幫他平衡靈根。
至於為何金靈可越過林青竹調動血氣,幾人也有了猜測。
靈根能叛逆到這個地步,用天生顯然無法解釋了。
“此子應是奪舍之人,自身根基不定,才無法掌控二靈,導致靈根雙斥。如今這二靈日積月累叛離主人,已經快生出靈智,棘手啊。”
“不知他魂魄自何處來,這具身體靈根如此純粹,倒是可惜了。”
“不是魔種便可,其他自有恕兒裁量。”
三個長老齊到,並非多麼看中林青竹,不過恰好在一起下棋,便一起被林清篤請來了。
他們也不在乎什麼奪舍不奪舍,天道法則,修士不可奪舍凡人,林青竹能奪舍這具身體,說明兩人都曾是修士。
既是修士,勝生負死,不過尋常。
但正因奪舍,魂魄為軀殼不容,他無法徹底馴化體內靈根,此生就不要想晉升單靈根了,甚至於渡劫都是件極危險的事。一旦他嘗試吞滅金靈,金靈便會越過他抽取血氣,二者對抗,同歸於儘。
最理想的狀態,不過木強金弱,抑或金強木弱,在底線處尋求平衡罷了。
最好最好,接近三靈根。
如今的林青竹便是,在長老控製下,他金靈恢複到了從前尚未雙修時候的水平,而木靈受儘好處,擴大了近二十倍,卻也到了極限。
以後除非再有混元靈髓這等天材地寶,他是不能再拉大差距了,終身有瑕。
長老輕撫胡須,淡淡說道:“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