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墜崖(下) 那還是重開吧√(2 / 2)

林青竹呆呆的看著他。

他被剛才那一腳擊退在了崖邊,儘管已經用力攀扯住了藤蔓,但因為雙手被縛,根本抓不住。

用儘力氣堅持了幾息,還是悄悄翻落了下去。

*

林清篤輕輕踏空而起,俯視他,腳下是無數想抓住他的妖族。

林青竹對上他的眼睛,那麼冷,那麼清。

輕輕地看著他落下去。

他能抓住他的,但他沒有。

林青竹心裡空落落的茫然,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好像墜進了棉花堆裡,又暖又輕,失去了所有的悲傷和害怕,像一隻白色的飛鳥撲騰翅膀,終於飛起來了。

然而陽光卻漸漸在懸崖那邊,他墜落下去,明明看見的是林清篤清淡的身影,卻仿佛看到了林如晦。

他在崖邊負手而立,身後是衝天的火光,還有絢爛的夕陽,靜靜垂眼看著他。

道袍翻飛,就像那日在吟溪院他們一起看日落一樣,凜冽冰涼。他戴著扳指的手上停了一隻飛鳥,他那麼溫柔地撫摸它,模糊不清。

好像他跑過去,還會被抱起來,親親他的眼睛,帶他去吃飯。

在暴風雪的時候,可以窩在一起,吃一隻烤紅薯。

那隻烤紅薯甜甜的,流出金色的糖心,一人一口。

但現在,他的剪影漸漸變成了另一種他不認識的模樣,越來越遠,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

他的眼中毫無波瀾,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好像在說:你自由了。

他不要他了。

林青竹很快被地脈封鎖,直直的墜下萬丈深淵。

他的眼睛一直呆呆的看著周圍的風和霧,額發都被風吹起了,卻始終靜謐而沒有聲音,連呼喊都沒有一聲。

他們的確沒有必要再救他了。

就像他在這個世界,始終是孤孤單單,獨行獨往。

沒有任何人。

……

……

溯辛二年一月三十一日,妖族的進犯在蒼山境被遏製。

進犯者全軍覆沒,林家損失極小,還救回了被擄走的嫡係族裔。

林采繁被家族煉藥師救治,保住了性命,隨後被林清篤收入袖中,與太上長老一起,架著蛟車撕裂空間,僅用三日,便返回了林家。

林家這一月來絲竹悅耳,始終不停。如今盛宴剛散,送走客人,大殿卻依舊站滿了長老與族裔。

林采繁被架回了大殿,捆綁跪地,被兩人按在了地上。

連日奔襲,她抬頭便看見了滿座長老與雙腿交疊的林如晦。殿內晦暗,他們拱衛著他,如同拱衛著神靈或是先祖,而林如晦看著她,眼底沒有任何情緒,也沒有絲毫憐憫。

仿佛他們不是親族,也沒有任何關係。

陰陽輪回盤自他身後展開,一陰一陽,如遊魚遊動,卻教人從骨子裡發寒。林采繁仰視著他,根本不能動彈一下。

教其生,教其死,陰陽輪回,執掌殺伐。

身為林氏族人,麵對祖先,焉有反抗之力,哪怕林如晦並非林祖本人,卻是同一魂魄,又豈能算她的表哥。

他做了一年的君子,骨子裡卻還是那樣冷酷而薄幸,無論是對族人,還是對情人。

沒有絲毫的人性。

她也不想動了,因為她犯了錯誤,又怎配活著。

林青竹可以在出荒北後被妖族殺死、被陰鬼毒死、被魔獸咬死、被人心算計而死,她也從來沒想過他這樣的人可以在荒北長久的生存,因為他幼稚的心性、因為他卑微的實力,在修真界簡直連幼童都不如。

還有奇怪的想法,奇怪的行為。

但林青竹唯獨不可以因為救她被推下懸崖而死,這個死法簡直是她的所有驕傲狠狠踩在地上,叫她一回想,就難以忍受,如千百萬隻螞蟻啃噬,心中充滿了暴戾,甚至怨恨於林清篤的見死不救。

但她清楚,這是出自誰的授意。

林采繁緊盯著上首,眼中竟漸有恨意。

因為她慢慢想通了一切,明白了一切。

“林采繁叛逃宗族,身為主家弟子,罪加一等,按照家規,當受打魂鞭兩千下。”

戒律堂數位長老站在殿下,待大長老唱讀完,便有兩人手執打魂鞭,開始行刑。

冰雪衝入昏暗大殿,才舉辦過喜宴的地方此時卻森嚴冷酷,回蕩著陣陣慘叫。林家從不吝暴力,正如林采繁曾經所說,隻有聖殿尚不知事的弟子才會感念於家族的溫柔,有任性的權力,因為他們從未見過家族的酷烈手段。

林家長存數百萬年,哪怕神朝覆滅,林家依然存在,且不僅存在,還日漸鼎盛。

這樣的家族,最不可容忍的就是叛變。

打魂鞭直打魂魄,其痛烈遠超其它刑罰,兩千鞭足以讓林采繁魂飛魄散,就此咽氣。

才兩百下,她就漸漸失去了生息。她生父林晟當場俯身求情,朝所有長老,尤其是林如晦陳情。

“請您寬恕。”

外麵雷聲轟鳴,暴雨如注,冰與雨將整個天地砸成茫茫一片。

林采繁受寒氣侵擾,忽然輕輕顫抖了一下,縮成了一團。

林如晦看著她,手掌輕撲人魚燭,光影明滅不定。

“念你是林家人,”他道,“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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