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算著時間,隨一分一秒,劈出一招一式。
終於,在某一刻,混元劍劈了空。
血光從蟲牆背後傳來,空間陡然開闊,濃鬱的血腥味湧入!
“諸位道友!蟲窟到了!”
林青竹的聲音喚回所有人的心神,直直朝前看去。
果真到了!
最後一塊甬石轟然碎裂,林青竹率先躍了出去,一套劍訣為眾人開了路,殺出一條光明大道。
“殺——”
眾人接連跟上,防禦陣盤被放於地上,恰好覆蓋他們範圍,蟲窟空間十分寬綽,總算沒了之前那股要被活生生夾死的窒息感。
不需神識,他們都看到了洞窟頭頂,那個巨大的、鮮紅的繭。
密密麻麻的蟲蔓朝四麵羅網,汲取大地精氣,孵化出無數血蟲。這些血蟲又捕捉血食回來,注入血繭,為其提供發育養分。整個洞窟怨氣衝天,閉眼可見厲鬼嘶吼,徘徊不去,震得魂魄不穩。
若是尋常修士來此,早已發瘋,可人群裡恰恰有個林青竹,他的金木靈力一激蕩,這些陰邪鬼物便避退三舍,不敢靠近。
鬼嚎消弭,靈台清醒。
畢竟是因橫死而生的怨靈,血繭的伴生物,還沒正經入鬼道,連鬼卒都算不上。
但這現象絕對不正常。
有修士從迷亂裡回過神來,注意到了,心底的驚駭絕不比這些怨鬼少。
難道林青竹竟是佛修?可就算是佛修,他堪堪築基,怎會有如此實力?!
“青竹,我等助你上去毀了這血繭!”餘雨燃儘丹田真元,放出術法,為他清空周圍工蟲。
血繭厲鬼環繞,排斥一切,很明顯他們之中,隻有林青竹能夠輕易接近,從而摧毀它。
在這個路上,不能有血蟲阻攔他。
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紛紛喊道:“林道友,我來助你!”
林青竹就這樣被眾人拱衛著,他們呈梯形懸空,讓他踏著他們的劍尖往上躍去——
然而第一次,劍訣打在血繭上,分毫未損。
林青竹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王禪沒有說過這個血繭這麼難打開!
“青竹——”餘雨為了保護林青竹,被一隻怨鬼當胸穿過,但她忍住了吐血的衝動,再次橫劍,“不要慌,再來一次!”
之前那個毛道友,更是再召出一道符寶,符寶發出璀璨金光,儘管無法靠近血繭,卻能為他開路。
“去——”
林青竹再次踏著眾人劍尖借力而去,對所有人來說有如海浪,會把一切推開的怨鬼浪潮,他卻輕易就陷了進去。
身負慧心者,妖鬼避退,橫渡冥河。
藏在林青竹帽子裡的小龜放出光亮,為林青竹罩上了一層金身。
彆看從前荷包蛋能爬能跳,但其實自墜崖後,它以金身庇佑林青竹,傷勢至今沒有痊愈。
這是它第二次用出金身。
那一刻林青竹突然福至心靈,沒有再用青元劍訣,而閉目感知慧心,與蜉蝣訣相合,咬破手指,抽空大半精血,朝血繭發出凜然一指!
攜帶著精血的精純法訣使得萬鬼哭嚎,刹那清空大半,破開一道回旋軌跡,而那滴精血彙入血繭,立時使它劇烈地震顫起來!
林青竹沾了凡道道則的血,對吸收了不知道多少人鮮血的血繭來說,是極可怕的毒藥,它破出一個大洞,萬千厲聲穿過,如颶風刮過深穀,浩蕩起伏。
在這樣的風聲裡,血繭裡掉出一隻黑金色的甲蟲,觸手修長,背部花紋猶如血眼,厲聲嘶鳴著。
眾人都眼力極佳,輕易認出了那是什麼:
“王蟲!”
“是王蟲!”
刹那間,幾十道法訣朝王蟲殺去,包括林青竹。
隻要殺掉王蟲,他們危局就解!
卻在那一刻,鳳凰清唳,一道火紅虛影破空而來,環繞一圈,將這幾十道法訣統統打了回去。林青竹在半空,即便極力躲閃,卻還是躲閃不及,被火鳳撞飛了身體。
烈火頓時纏繞上他的手臂,內裡蘊含著雄渾道意,馬上就燒到了他的肺腑。
“林道友!”
“林道友——”
其他人想給他撲滅,卻根本撲不滅,反而愈演愈烈,隻能聽到林青竹痛苦的聲音。
“青竹,你怎麼樣了。”餘雨和數人圍繞著林青竹,不知如何是好,即便喂丹藥、點穴也無濟於事。
來人冷笑一聲,嘲笑眾人不自量力。
“那是我的鳳凰真火,他能撲滅,才怪。”
辛屠淡淡說道,一身紅衣飄蕩,手上爬著那隻從血繭掉出來的黑金甲蟲。
血蠱穿心蟲。
“陳邀那個蠢貨,不願把蟲子先給我,想拖延時間等他主子來,現在還不是被我找到了。”辛屠露出笑,似在自言自語,“有這蟲子,大哥一定會很高興的。”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隻咬牙看著他。
臨到此時被摘了桃子,生路被截,縱然是聖人,也不免怒氣橫生,哪裡還管辛屠的實力和身份,麵上都漏了底,恨不得殺了他。
辛屠卻全然不懼,這些人哪怕加起來,也不過烏合之眾,傷不到他一分半毫。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咦”了一聲,清淡如同獸類的眸子看向了林青竹的方向。
被眾人重重包圍的林青竹,坐在地上,按著半邊受傷的肩膀,就這樣看著他。
他頭發散亂,素白的臉上滿是血泥,安安靜靜,沒有想象中的怒火衝天,卻更叫人矚目。
傷勢看著雖重,卻不過皮外傷,不似旁人碰到真火,早就身形俱滅的慘狀。一顆丹藥下肚,便緩緩恢複過來。
辛屠眼睛一眯。
他留在他身上的那縷真火,不知何時,失去了所有感應。
他的真火,被他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