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竹抗住壓力, 慢慢適應自己殺傷力低了幾個階層的木靈。
如果說從前的金木靈根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吹發可斷、收放自如;那現在的木靈就是一把鈍刀子,堅韌但費力, 他要多花三倍的力氣, 才能達到從前的效果。
而且亂林訣是術訣, 混元劍發揮不出它的完整實力,一招一式全是瑕疵。在這樣的情況下, 如果貿然進攻,結果就是被抓住小辮子, 甩下擂台。
所以林青竹心態平穩, 一直磨刀。
他一劍一劍卸掉陳宮的鞭風, 想起之前化解真火的感受, 覺得自己好像棲息在萬裡的草叢之中。
外麵狂暴驟雨,他卻隨著驟雨顛簸, 越來越自如、越來越輕盈。
他的劍在振動。
林青竹側頭, 在這樣的振動裡, 他隱隱約約聽到一點奇怪的聲音——像劍鳴的風聲,又像蜉蝣振動翅膀、細微的嗡鬨。
傳徹他的心臟。
那一刻,他心裡忽而空茫一瞬, 全身血液逆流,頭皮發麻。
整個世界,儘數改變。
……
對陳宮來說, 即使他現在看著占儘上風, 卻是越打越窩火、越打越凝滯。林青竹太過詭異,根本無懼他的威壓,反像是徹底摸透了他的路數,總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恰好躲避開他的進攻,讓他無從下手。
且每每試探,都直奔他命門,讓他心驚膽戰,被迫回防。
一套下來,他打在了棉花上,空有優勢,卻打不出進展。
這樣過了半柱香,陳宮終於按捺不住,催發全身真元,收回了長鞭,隨即又浩然回旋,以瘋狂之勢舞動長鞭。
刹那間門雲台火舞漫天,長鞭如龍遊蛇走,極為駭然,頃刻就朝林青竹撕咬而去,正是他的成名絕技,玄階下品術法:霞漫天。
滿堂喝彩,呼喊出聲:
“陳宮!陳宮!”
“把他甩下去!”
陳宮威壓儘出,長鞭封鎖所有方位,教林青竹避無可避,再避隻能往後,但他後方已經是懸空斷崖,踏出去就是認輸。
陳宮心中快意,見林青竹提劍迎了上來,心知他想殊死一搏。
他身法詭譎,竟直直往他盤旋鞭影中衝了過來,鑽進了火蛇圈中。
“找死。”陳宮陡然轉勢,就要收緊長鞭,將他綁住然後甩在地上——
然而那一刻,林青竹伸出兩根手指,似猶豫、又似篤定,在他鞭影中點了一點。
激發術訣,擊穿了“空氣”。
陳宮不明所以,但就是那迷茫的一瞬間門,他感覺眼前法光轟開,靈流爆炸,數十倍於他發出法力的力量被反噬回來,當即擊中他全身筋骨,讓他每一寸經脈都承受了同等傷害,口中吐出鮮血,倒飛數十丈,飛砸在了廣場上。
突然的變故教全場鴉雀無聲,原本以為必贏的場麵卻觸底逆轉,圍觀修士看得清楚,林青竹隻稍微點了一點,陳宮那戰無不勝的術法就實打實打在了自己身上,半身都快燒糊了。
“這……”
“這是什麼法術?”
陳宮口中鮮血不停,甚至吐出紫色血沫。然而他根本顧不得那麼多,當即忍耐全身劇痛爬起,盤膝打坐。
再不打坐,他就要被林青竹這一下廢了。
而反觀台上的林青竹,靈力依舊充沛,直直的站著,似乎沒有太大的影響。
人群中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喧嘩,節節攀高,都在激烈討論剛才發生了什麼。
雲閣上滄鈺道:“他擊穿了那修士的罩門,了不得。”
修士皆有罩門,體修罩門在身、劍修罩門在力、法修罩門在靈,世上沒有萬全術法,凡用靈力,必有弱點。罩門正如冰山上最為脆弱的一點,一旦被擊中,便會山崩地裂、冰碎石塌。
而林青竹不僅找到他罩門,還將其反打了回去,周遭靈流不知為何竟被他所控,借力打力,十倍奉還。
滄鈺很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光說這罩門,哪怕是靈紋師找陣眼,也不至如此精準。他是運氣,還是故意?
還是這就是他道意雛形。
哪怕是他這個境界,不,哪怕神盟長老,都做不到。
再進一步,是否能觀氣象,破山海?甚至堪破老祖弱點?
滄鈺眼睛一眯,若是如此,這人假以時日成長起來有大用,不可估量。
他對天羿道:“天羿,你怎麼看。”
天羿目光鎖住底下林青竹:“招進來,先放進分部的據點,以後慢慢提拔。”
時易世變,神盟早有吸納人修壯大勢力的打算,這個人不能放過。
極好的苗子。
“嗯,”滄鈺笑道,“那我便跑一趟,小筠長老可願意出手招攬?”
一旁披著長老服飾的青年頷首:“可。”
而此時,下方恰巧傳來審判長老的聲音:“第一場,青石勝——”
*
林青竹贏了第一場,成了擂主,當長老問他要不要繼續守擂時,他搖了搖頭。
在場修士無不發出不滿之聲,顯然並未看夠。
但林青竹卻堅持下了台,不是要掃他們的興,而是他的腦袋快要爆炸了。
剛才發生了什麼,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和蜉蝣共鳴的一刹那,他清楚看到了奔騰的靈流。
不同於以前他看到的,平靜又模糊的靈流,這次靈流粒粒可見,交織碰撞。有他的真元、有陳宮的真元,也有台下台上很多人的真元,他的慧心在那一刹那俯瞰全場,看到了一片燦爛的海洋。
極致、微小,萬物和他融為一體。
就是這樣的情況下,他看到了陳宮的“勢”,上麵有一道細口,放出一點金光,他就戳了一下。
他隻是輕輕一戳,視線裡,陳宮就以極慢的速度倒飛了出去,林青竹甚至能看到他吐出的血沫,在空中綻出的血花。
很奇怪的感覺。
那一刻,他似乎摸到了慧眼第三重的邊,還有彆的什麼,很玄妙的東西。
但隻是一轉眼,就又看不到了。
林青竹全身精力都被抽空,識海針刺一樣疼,好不容易裝著沒事下了台,卻又被許多人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