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出,這一千人的名單早被長風界傳瘋了,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這既是無上榮譽,也是無儘危險,賽程危險暫且不提,榜中人若不在長風盛會出現,必然會成為全界公敵。
如果想躲起來等著比賽結束,然後摘桃子,這基本是不可能的。封天賽一旦結束,前千排行榜一出,失去比賽資格卻又不自廢丹田,那麼這人走到哪裡,就會被哪裡的宗門聯合絞殺,整個修真界傾力而出,直到把他宰了。
天道的報應也會落在他身上,時間越久,反噬越深。
相反,有賽製保護,待在太清仙宗,才是真正的安全。
楚江眠雖然孤傲不近人情,但不是目中無人,所以也淡漠地和寧昶談了幾句。
輕鬆將林青竹遮在了後麵。
對照名錄,整個西北僅有兩人上榜,都是滄浪仙宗的弟子,一個是楚江眠,一個秋凝。
秋凝是滄浪仙宗主峰弟子,成名比楚江眠更早,已然兩百歲,化神後期,離突破一線之隔,也是這次封天榜的熱門封名人選。
封天石上的名單會顯示名姓、道號、修為、靈根,看名錄,榜上大多數人都是化神期,隻有寥寥幾個元嬰,相對而言比較公平。
林青竹站在後麵,安靜的聽著。
寧昶終於不再看他。
陸晉笑道:“既然在這裡遇到,楚道友,同是西北弟子,不如一齊去花滿樓吃頓飯?我特意定了一桌好菜。”
現在差不多是午後,慢慢吃頓午飯,曬太陽到傍晚回家,也很不錯。
林青竹想吃席,所以在後麵動了一下。
楚江眠便點了頭:“卻之不恭。”
於是林青竹自然地彙進一行人裡,跟在楚江眠後麵,一起去吃席。路上寧昶和陸晉一直在談話,氣氛還算和諧。
林青竹觀察了一下,過去二十年,寧昶還是化神前期,林鋒還是化神中期,隻有容清突破了,從元嬰初期突破到了元嬰中期。
他們估計都要隨著寧昶滴血錄名,雖然不一定全有參賽資格,但有一兩個,也很不錯了。
是相當不錯的團隊。
幾人也在若有若無的打量他。
林青竹並不在意,自己走自己的路。
越走路越寬,他們漸漸走到了江邊。
藍色的天懸在頭頂,飛過雪山獨有的白鳥,停棲在高高的屋脊。兩道的樓閣古樸垂懸,簷角掛了青銅鈴鐺,在風中輕輕搖擺,傳來風一樣的樂聲。
兩邊和頭頂都有廊橋,很多人站在廊橋上眺望遠方,能看見平靜的蔚藍水域,還有遼闊的草甸。
他們衣冠華服,皆是不凡。
林青竹跟著人潮往前走,像淹沒在了裡麵。
前麵一直寧昶幾人的聲音:
“這次盛會,神盟竟然參會,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還有內境的這些宗族,他們難不成也要下場?”
對長風盛會,幾乎所有的仙宗古教都會來參加,唯二有兩個例外,一是內境宗族,回回婉拒;二是神盟,從未接過請柬,連回應都欠奉。
這次開榜的一千人裡,也唯有內境和神盟身為一流勢力,卻無一人上榜。
有人開玩笑:“總不會是為了爭美……”
那個叫林青竹的弟子,可是上了榜的,這次必然會來。
寧昶卻斥道:“你也信滄江閣那些流言小道?神盟與林家如此大張旗鼓,必有要事,豈會是為了爭美。”
林鋒:“我聽聞神盟的少盟主天羿,不過半百,就已經突破化神,林家的繼承人更是了不得,據說也突破化神了,還是三師全才,他們要是加入,怕是要占半壁江山。”
陸晉卻笑笑:“林道友,說起來你姓林,這林家說不定還是你本家……”
過了會兒,他又道:“你儘可放心,這兩人必然不會親身上陣,他們已不算弟子了,與我們爭利,豈非可笑?”
楚江眠不置可否。
然而這些嘈雜的聲音終於都漸漸消失了。
忽而一陣鶴鳴風動,轉角之後,眾人驟然停下了腳步。
他們走的地方漸漸變高,現在更是站在了三江燈市的最高點,風來吹動江畔,一座高樓,赫然正在大道中.央。
正是盛江第一樓,鶴鳴樓。
陸晉原想訂在鶴鳴樓,卻早被人捷足先登,隻好退而求其次。
如今貴客臨門,鶴鳴樓白鶴飛來,停棲在高高的樓台上,伴著陽光和水汽,如流雲旋轉,傾瀉在了古樸高懸的欄杆上。
而那高台上,站了一群人。
一群峨冠博帶,有如群玉生輝的人。
*
好像又回到了小驪峰。
林秦莊楚、趙越朱齊。
林青竹眼睛裡映著陽光,抬頭往上看,高樓上站著的,都是上八家的嫡係。或是年輕的少主,或是精英的弟子,青年男女,輕聲交談著。
他曾經都見過的,在寒梨花林中,他們穿著家中的服飾,配著家中的美玉,靜靜坐立在席上,觥籌交錯,輕聲軟語,等待著周邊的少年少女為他們奉酒。
若視線交錯,彼此心照不宣,他們會給予一個很淡的笑。
已然習慣了旁人對他們的索取。
然而世族給予的,必然要收取代價,被攬入懷中的同時,也被他們永遠攬在了懷裡,不得離開。
家主與太上有大衍盛會,年輕一輩就有小衍道盟。
而他們此次,正是追隨首座而來。
林青竹看到了林清篤、看到了趙渉、看到了趙菱,也看到了趙諸。記憶中有些模糊的青年又慢慢明晰了,仍然是溫和的,和之前問他家在哪裡,請他過去烤火時一樣。
小驪峰的冰雪對所有修士來說都不冷,唯獨對他來說很冷。
凍得身體都是青紫的。
趙諸正在欄杆邊,和一人說話,他們都背對著他。
林青竹慢慢看到了和他說話的那個人,忽然有些茫然。
他覺得心裡像被人輕輕敲了一下,想聽聽他裡麵的聲音。
但是傳出來的,卻是空空的。
裡麵什麼也沒有。
和他說話的那個人,雖然已經是成年男子的身姿,但他還是認得出來。
他束了冠,半散著發,穿著煙灰色的長袍。
是林如晦。
若有所覺,林青竹看著他頭微微側了側,耐心聽了一陣趙諸說話之後,轉過了身。
露出了如今的麵目,深刻而冰冷。
青絲依舊微卷,眼睛卻更深了,眼下一顆淚痣,身形似有些清瘦,卻無端叫人發怵。與其他人在雲閣上,身邊拱衛著無數世族子弟,朝他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遠遠地,盯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