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敘川順著她的動作,側身坐在她身邊,煙年肩頭一沉,與其四目相對。
他和善時,看人的眼神當真溫柔得要命,食指掬起她一縷長發,在指間輕輕纏繞,分明就是意動的模樣。
煙年又傾身,紅唇貼上他喉結,明顯感覺到他皮膚在唇下起伏。
她眯起貓眼,吐氣如蘭,雙臂如南詔瘴氣中生長的藤蔓,纏繞上她脖子。
葉敘川忽然向後挪了一寸。
煙年豈能讓他跑了?接著往前傾去,忽地感覺彆樣的觸感。
睜眼一看,她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匕首不知何時又回到了他手中,此刻正對著她胸口。
再往上一瞧,男人目光清明,哪裡還有半分情迷意亂之態?
他放下匕首,涼涼瞥她一眼:“翻來覆去就隻有這幾項拙劣手段,你當我是你那些恩客,能像獸物一樣,被隨時輕易撩撥麼?”
煙年深呼吸,強行按壓住罵街的衝動。
吊她一兩回是情趣,吊她一晚上是把她當狗遛呢?
若不是生活所迫,誰想伺候這陰險的狗男人!
眼見她濕潤的眸中怒色閃爍,卻努力掩飾的模樣,葉敘川滿意的很,評價道:你還是這樣順眼,總笑得那麼諂媚,顯得愚蠢,辜負你這副好樣貌。
煙年隻當他放了個屁:若她表現得聰明絕頂,現如今還能有命在嗎?
她咬牙:“大人不喜歡,那我以後少笑點。”
葉敘川沒應她,隻抽出帕子,擦去她留在喉結上的唇印。
令煙年有些詫異的是,這回他沒有燒掉用過的手帕,而是順手給了外頭的侍衛,並低聲吩咐了兩句。
片刻後,侍衛提著五花大綁的蔣文邦前來,並將他扔在了煙年麵前。
蔣文邦嘴裡還塞著布團子,一見煙年,隻恨得目眥欲裂,口中不斷發出嗚嗚聲。
煙年眉角猛地一跳。
葉敘川微微一抬下巴,侍衛心領神會,解開了繩索,並將其口中的布團拔去。
“臭*子!”乍得自由,蔣文邦立時張口大罵,一邊罵一邊攥起拳頭:“竟敢暗算老子,老子弄死你……唔!”
罵聲戛然而止,大片的水花濺到煙年衣裙上。
葉敘川神色極為平靜,內含著淡淡的不耐煩,長袖挽起,那雙翻雲覆雨的手掐住蔣文邦的脖子,直直將其摜入侍衛送上的水盆中。
蔣文邦發瘋似的掙紮。
葉敘川垂眼看他的醜態,如在看一團垃圾。
瀕臨窒息時,他才慢慢悠悠地放了手,蔣文邦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不敢開罪葉敘川,指著煙年道:“這……賤婦……她……”
葉敘川俯身提起他的衣領子,又一次把他摜入水中。
這次時間更久,直至蔣文邦被悶得奄奄一息,葉敘川才放了他,淡淡問道:“今夜誰算計了你?”
蔣文邦粗短的手指顫顫巍巍抬起,指向煙年的方向。
葉敘川露出遺憾的神情,又捋起了袖子。
蔣文邦終於明白了,用儘最後的力氣搖頭,手指調轉回來,指向了自己。
葉敘川拍了拍他的臉,頷首笑道:“彆記錯了。”
煙年在旁觀看了全程,雖有心理準備,但見此慘狀,還是遍體發寒。
她定了定神,低聲道:“大人既然知道是我算計了他,為何隻罰他,不罰我?”
“為何?”他仿佛聽見一個有趣的問題。
我方才說了,我喜歡你的樣貌脾性,所以,即使有些愚蠢的小心思,我也懶得追究。”
葉敘川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襟,把她弄皺的痕跡一一抹平。
“但你最好把這心思藏妥帖了,不要用來算計你的主人。
他鞋尖點在蔣文邦濕漉漉的臉上,又慢條斯理地碾了一碾。
蔣文邦從喉嚨口發出模糊的痛呼,葉敘川回過頭,對煙年溫和地一笑。
“不然,你的下場說不定還不及他。”
*
下場?
煙年心裡嗬嗬一笑,波瀾漸歇。
上了指揮使的賊船還想跑?北周細作營做事宗旨向來是見縫插針,沒縫也要敲個縫出來,所以,哪怕知道前方是斷頭路,她也得硬著頭皮踹牆掏洞,至於什麼下場不下場的,壓根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
所以,煙年隻當他演了出猴戲,嘴上訥訥應是,行動上依然我行我素。
夜色浩遠,素月當空,她換了一身齊整新衣,穿過先前宴客的廳堂。
一陣夜風吹來,她打了個哆嗦,眼巴巴望著葉敘川道:“今夜風真是涼……“
“是啊,”葉敘川撫摸他的厚絨披風:“幸好我有厚衣裳,不然也要像你一樣挨凍了。”
煙年含恨扭頭,狗東西半點不知體貼。
此時賓客早已散去,街市燈火闌珊,明華樓正院外停著一架碩大的馬車,拉車的馬匹氣宇軒昂,均為不染一絲雜色的照夜白。
葉敘川憑欄而立,出神般眺望遙遠的北方,不知想起了什麼往事,那背影竟流露出幾分寥落。
今日宴上不過寥寥數人,卻已是他五服內僅剩的幾位親屬,華宴已散,他又變回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