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玩得樂不思蜀了,還記得給你主子帶酒?”
煙年“啊”了一聲:“我……我沒多買……如今什麼時辰?亥時了嗎?那攤子多半已經收了……”
葉敘川氣笑了,拾起馬車案頭放了一路的海棠酥,扔出窗口。
煙年委屈地小聲道:“大人去覲見太後娘娘,我隻道要一人逛市集了,沒想到大人還會回來……”
“這倒成我的不是了。”葉敘川不陰不陽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看你一人自在得很。”
煙年苦思冥想:“哦,既然大人想喝這酒,我得想個法子讓大人嘗到。”
葉敘川方欲嘲諷她糟糕的酒水品味,唇上忽然傳來柔軟的觸感。
女人閉著眼,纖長的睫毛輕輕拂在臉上,如一片軟乎乎的羽毛,她的唇上有雜亂的果子香,林檎、蓮子、桃,淡淡的海棠脂粉氣。
還有她念叨了那麼久的酒味,這酒的確清冽,讓她唇齒間都染上了輕盈的香氣。
或許他聞見的不是酒,也不是果子,而是她飄忽的體香,這味道亂七八糟混雜在一起,鋪天蓋地地籠罩住他。
她試探地在他唇上輕觸,小聲道:“大人,如何呀?”
葉敘川胸口發悶。
煙年的氣息如一張綿密的大網,無聲無息地罩在四周,這令他失去掌控感,並無所適從。
敦倫是打開肉身歡愉的鑰匙,可親吻隻與純粹的男女之情相關。
他們間有無數次肌膚之親,唯有這回觸碰了對方的嘴唇……她竟然敢親吻他,可真是……
真是自討苦吃。
馬車中鋪了撒馬爾罕國進貢的長絨地毯,濃麗的金絲絨如塞上秋草,華美,卻有衰敗之相,煙年被壓在毯子上,承受這個兵荒馬亂的吻。
葉敘川不是個好惹的人,一分得罪必要百倍奉還,她大概是狠狠得罪了他,才會招致如此漫長激烈的吻,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她咯咯地笑著,任酒精將玉頰燃燒得緋紅明媚,雙臂纏繞上男人的脖頸,含糊道:“在這裡麼?“
她扯開領口:“我在上麵服侍大人。”
葉敘川驚覺自己情迷意亂,失了分寸,緩緩鬆開了她。
“你喝糊塗了。”
“我沒有。”煙年執拗道:“我還想再親親大人,今夜月色真美,不如來點刺激的。”
……什麼虎狼之詞。
葉敘川的邪念煙消雲散。
與醉鬼沒什麼道理可講,自己再惡劣,也不至於對神智不清的蠢蛋下手。
不過,他心中怒火也一同熄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隱秘的得意。
就如此傾慕於他?神誌不清時也要拉他共赴巫山……
罷了,這也是理所當然。
他把煙年推開,整了整衣衫,淡淡道:“玩也玩了,鬨也鬨了,回去罷,今後跑去外麵撒野,絕不如這次般輕輕饒過你。”
煙年大聲道:“不回去。”
葉敘川極不習慣這種直接的忤逆。
他本能地想掐著她脖子讓她聽話。
但煙年又打了個酒嗝,嘟囔道:“大人下棋輸了,答應我要陪我一夜,現在補回來。”
她大聲重複:“賠給我,一夜就是一夜,少一分一刻都不算一夜!”
“……”
*
有時候,言出必行的良好品質也會成為負擔,比如現在。
長街寂寂,隻有兩道影子徐徐向前走著。
煙年在前,葉敘川在後,前者興高采烈,不知開心個什麼勁兒,後者一臉不耐,宛如出門遛狗的大爺。
狗玩得開心,遲遲不願排泄,大爺隻能繼續遛,遛到它釋放為止。
乞巧素有天河起浪,百鵲銜橋的傳說,導致每年乞巧大戲均有放鳥雀的橋段。
此時更漏將闌,人都已散去歇下,唯有鳥雀們在街上信步閒庭,煙年不知在發什麼瘋,嘴裡哼著走音的歌,以冷不丁地嚇唬鳥雀為樂。
香榧看呆了,問翠梨:“娘子在做什麼?”
翠梨眼不見為淨:“喝多了,在發瘋。”
葉敘川看不得她四處趕鳥,開口道:“若你實在不儘興,可拿令牌敲開攤販家的門,讓他們暫緩歇業。”
煙年搖搖頭:“不,我很開心的。”
她笑嘻嘻道:“有大人陪我,刀山火海我也甘之如飴。”
葉敘川隨意一笑,並未當真:“好啊,地獄是沒法去了,下回可帶你看看刑部大牢。”
煙年把頭埋入他胸口,咯咯地笑著。
兩人一番虛情假意地膩歪。
忽然間,她目光一凝,瞥見街邊蜷縮了一個小姑娘的身影。
大半夜的,一個年輕姑娘流落街頭,且恰巧被自己撞上。
莫不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