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瘦巴巴的總監臉色瞬間門鐵青,看上去似乎恨不得昏過去回到幾個月前,不提合同不合同,先把急著搶功的自己打一頓再說。
即便都被稱為“總監”,總監和總監可不一樣,這瘦子充其量隻能算是個監工、工頭。
作為森氏財務部門的總負責人,小林泉本就有資格拒絕與身份不對等的乙方代表交談,扔份文件文件再嗆對方幾句甚至稱不上“刁難”。對方隻派了個普通員工隨同監工過來就想抹平麻煩,走到大街上隨便拉個社畜問問,換誰都得說是乙方做事不地道。
島國是個人情社會,校園考驗人情,職場考驗人情,鄰裡也要考驗人情,每個人都痛恨這種不以才能偏以地位論高下的糟糕秩序,每個人都向往著能夠成為秩序頂端的那一小撮。可以說,得罪了某個行業的龍頭大佬就意味著得罪了所有行業的龍頭大佬,誰叫大佬隻喜歡和大佬做朋友,朋友就要同仇敵愾孤立和大家不一樣的另類呢?
什麼?你說並沒有不一樣?沒關係,隨便扣個帽子就不一樣了。
“求您了,泉小姐……”瘦總監哆哆嗦嗦雙手合十跪在地上,事務所負責人咳了一聲喝罵:“閉嘴!蠢材!泉小姐是你能喊的稱呼?你居然不知道我們的上司姓什麼!太過分了!”
泉讚許的給了很會接戲的部下一個眼神,後者朝秘書小姐動動手指,這回小姑娘反應快了,三兩步走到辦公室門口高聲朝外喊:“保安?保安!把這個對泉小姐不敬的家夥趕出去!我馬上就打電話與其他合作會社抱怨,太過分了,還有法務部的人呢?!都去哪兒了?”
“啊不不不!我錯了,全都是我的過錯,我糊塗,我是個蠢貨,笨蛋!求求您原諒我吧!”
事情要是鬨大,彆人怎麼樣不知道,這位總監先生很清楚自己將會麵臨什麼。失業都算是最輕的,嚴重者他這輩子再也彆想在東京都市圈裡找到像樣的工作了。
但是小林泉已經沒有興趣繼續把時間門浪費在他身上了,有這個功夫她更願意拿著賬本去嗆A乾部。後者可比這個瘦子油水足,就韌性而論也要更耐嚼些。
她煩躁的揮揮手,等了好一會兒的黑衣大漢們湧進辦公室拖起那兩人就往外去,一直跪在地上充當替罪羊的中年男人始終一言不發,瘦總監拚命大叫:“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求求您發發慈悲,求求您!”
待命多事的法務部特派員進來向小林泉行禮:“泉小姐,後麵的事交給我們就行了,保證不上法庭但也不落下一個子兒。”
秘書小姐急忙上前將預備好的資料遞過去,泉沉吟片刻,指指門外:“瘦子不行,老鼠屎罷了,那個中年男人可以。上有老下有小,年紀大經濟壓力更大,或許精力不如一三十歲的年輕人,經驗卻非常豐富。這樣的人,失業後一旦重新得到一份能養家糊口的工作,能比老板還對會社上心,”
“回來的時候順手把他也挖過來。”
“是!明白!”
基本上隻有在撈人時才能派上用場的法務“專員”們精神抖擻,拿出抄家的氣勢追上“保安”們,架起被趕出去的兩個人直奔新宿。小林乾部的意思很清楚,這些人從森氏身上賺了多少錢,至少也得十倍吐出來……多年苦練的技藝終於能派上用場了,總是去欺負警察實在沒有成就感,新的對手已經出現,怎麼能夠停滯不前!
對於小林泉來說,七海建人被無故扣掉的那半個月工資算什麼?她要這家機構賠出半條命。然而在這個國家不成文的規則下,單拿著某離職員工利益受損說事,不但起不到效果反而會被人認為是無理取鬨無法理解——沒錯,為底層打工人伸張正義是錯誤的,為老板私人損失蠻不講理的撒潑卻值得大讚特讚。除此之外七海先生還會因兩家會社間門的糾紛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因為與小林泉的婚姻關係,除了受害者有罪論外他還會被同為男性的其他人歧視並排斥——“靠女人掙臉麵的東西”、“沒有陽剛之氣”,網絡上的閒人不會放過向無辜者傾瀉惡意的任何機會。
如今她將問題上升到會社之間門的級彆,就算隻字不提七海建人,那家金融機構也一定會想方設法低聲下氣請他出麵。因為一開始森氏便是與他進行的接洽,在這種急得火燒眉毛的時候,隻要是能與“森氏財務總監”說得上話的人,他們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拉來試試。
那你倒是試試繼續扣著人工資彆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