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淩雲已經收起了心底翻騰的敵意,遊到顧然身前鑽出水麵,露出自己結實而有力的胸膛。他乖巧喊道:“大師兄你來找我嗎?”
顧然道:“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起當初和你一起入門那孩子。你還記得他葬在哪裡嗎?你要是還記得的話,我今年與你一起去祭拜他。”
駱淩雲隻覺自己身上的符紋又開始控製不住地發燙和蔓延,若不是他常年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恨意,絕不會輕易表露出來,說不準已經維持不住表麵的乖順。
【他還敢提!】
顧然聽到駱淩雲頭上的黑杠杠這麼說。
……真是荒謬。
顧然怎麼都沒想到真相竟和自己的猜測對上了。
三師弟為了給朋友報仇忍辱負重演了這麼多年戲,真是太為難他了。
隻是顧然覺得自己冤枉至極,難道在三師弟心裡自己是那種會對同門痛下毒手的人?
想到這麼多年的相處背後居然藏著這樣的猜忌,顧然心口泛起陣陣涼意。
他對師弟師妹的要求雖然嚴格,卻連責罵他們的次數都少,三師弟為什麼認為他會暗害同門?
駱淩雲並不知道顧然已經知曉他心中所想,猶自試探著問:“大師兄怎麼突然想起阿佑哥了?”
顧然歎息著說道:“方才我小憩片刻,不知怎地夢見了那時候的事,醒來後便想去拜祭一下。”
駱淩雲在心中冷笑:【顧然你居然也會做噩夢嗎?阿佑哥終於來找你了嗎?做多了虧心事,這下知道心虛了吧!】
顧然把駱淩雲的想法聽得一清二楚,已經不知該作何感想了。
許是因為提及了已故的好友,駱淩雲連裝作親近都做不到了,默不作聲地穿上衣服在前麵給顧然領路。
很快地,駱淩雲將顧然引到後山一處孤墳前,一臉篤定地說道:“他就葬在這裡。”
顧然:“………”
如果不是他記性不錯,清楚記得那小孩的墓並不在這兒,興許就真的把這孤墳當成那小孩的墓來祭拜了。
不過來都來了,顧然也沒有轉身就走,而是當真拿出些祭品擺在那座孤墳前。
不管這裡麵躺的是誰,瞧著總歸是許久沒人來看過了,他作為宗門大弟子順道祭拜一下也是應當的。
駱淩雲看著顧然認真把祭品一一擺開,心中冷意更甚,恨不得當真把顧然壓到好友墓前讓他跪著懺悔。
可是還不行。
他還打不過顧然。
駱淩雲的目光落在顧然挺直如鬆的背脊上,隻覺光是殺了顧然也不夠解恨,等他將來能打得過顧然了,一定得扒光顧然的上衣讓他跪到好友墳前負荊請罪。
好友已在泉下,不能報複顧然泄恨,他便代好友拿起那帶刺的荊條狠狠教訓顧然,不打到他背上沒一塊好肉絕不收手。
沒錯,就該這樣才對,否則他那慘死的好友如何能瞑目?
駱淩雲仗著顧然背對著自己,肆無忌憚地想象著要如何折磨顧然,殊不知那源源不斷的惡念已儘數傳入顧然耳中。
顧然隻覺連駱淩雲投來的視線都令他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枉他還覺得自己這個大師兄當得儘職儘責,結果這麼多年來竟是半點都不曾察覺三師弟對他的猜疑,以至於師兄弟之間不僅連半分情義都沒有,反倒徒增怨恨。
這些年三師弟修行得比誰都刻苦,連睡覺都睡在這“天下第一瀑”底下,約莫就是因為心底懷著這麼一股恨意吧?
顧然思緒百轉千回,最終在心裡歎息了一聲,決定暫且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這種根深蒂固的成見並非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何況他連三師弟為什麼疑心自己暗害同門都不知曉,又能從何解釋起?
就算他現在戳破了三師弟的偽裝,他們師兄弟之間的嫌隙恐怕也無法消除。
至少他自己已經無法心無芥蒂地和從前一樣對待三師弟。
既然如此,不如就讓三師弟繼續懷著對他的怨恨砥礪修行。
就當是他給三師弟當磨刀石吧。
顧然打定了主意,便不打算在此多留。
他抬手在那座不知埋著什麼人的孤墳前灑下一杯酒,算是結束了這次祭拜。
“好好修行。”
顧然最後叮囑了駱淩雲一句,轉身離去。
等駱淩雲回過神來,顧然早已不見蹤影,眼前隻餘那座孤零零的墳塋。
一陣冷風迎麵吹來,莫名令駱淩雲遍體生寒。
他再次握緊了拳。
……他當然會好好修行,用不著顧然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