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看見了顧然發過來的小小黑影,謝重明也想不起還有這種東西。
關於織夢蛇的一切,他還是聽一個喝完酒就愛吹噓自己當年豐功偉績的師叔講的。
那位師叔表示他年輕時遇到過這玩意,但是以他高達三百年的單身經驗根本無懼什麼織夢蛇,不僅把它們統統弄死,還揪出背後的“蛇主”把對方揍得跪地求饒。
謝重明自動過濾了那位長篇大論的自我吹噓,篩選出有效的魔物信息給記了下來。
現在遇到顧然發圖求助,謝重明就把自己知道的東西一五一十地傳音給顧然,語氣相當地平鋪直敘,口吻相當地嚴肅認真,聽起來不像在講“蛇性本淫”,倒像在念《南北大陸發展史》。
顧然:?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又說不出到底哪裡怪。
謝重明很快給他發來新傳音:“魔族在南大陸滲透得比我們想象中要深,我得再過去一趟。”
南北大陸看似互不往來,實則是互為屏障的關係,要不當初顧然父親也不會率南大陸眾修士前去援助北大陸。
考慮到南大陸的人對魔族戒心那麼低,謝重明覺得混進南大陸的魔族遠不止表麵上看起來那麼一點。
要是繁華富饒的南大陸被魔族悄然蠶食,後果可就嚴重了。
顧然沒想到這麼快兩人又能見麵,欣然說道:“好,到時候你跟我說一聲。”
北劍宗給他安排過的歡迎儀式,他到時候也要給謝重明安排一個!
既然是好朋友,當然更要講究禮尚往來。
顧然笑著向謝重明道了謝,結束了這次傳音交流。
等放下玉簡,他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他是在三師弟身上逮來的織夢蛇。
什麼人能往三師弟身上放這東西?
難怪最近那小子總想些不堪至極的東西,原來竟有魔物在南劍宗作祟。
現在更大的問題擺到了顧然麵前:那個在背後操縱織夢蛇的“蛇主”到底是誰?
接下來幾日,顧然把宗門裡裡外外走了一遍,幾乎把每個人頭上的橫杠都看了一遍。
於是他很快發現內外門弟子混入了其他宗門安插過來的細作以及幾個魔族眼線,他不著痕跡地把這些人挨個記了下來,準備找個由頭把魔族眼線統統清理掉。
至於那些單純對他懷有惡意的弟子,他沒打算大動乾戈地把他們踢走。
這次地毯式的摸底讓他意識到謝重明說得沒錯,南大陸的人對魔族果然一點戒心都沒有,根本沒意識到魔族會悄無聲息地把陣地轉移到南大陸。
連南劍宗這種更偏向於用實力說話的地方都混入了魔族眼線,更彆提那些入宗門檻更低的宗派。
怕不是早被滲透成篩子。
魔物辨認培訓課迫在眉睫。
顧然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接下來要做的事實在不小。
首先要確認的是織夢蛇是不是隻放在駱淩雲身上以及駱淩雲身上到底被放了多少。
要知道蛇可是經常成群出沒的。
接著還要把不知潛匿在哪的“蛇主”給揪出來。
真是令人頭疼。
顧然想了想,決定先去駱淩雲那邊“抓蛇”。他信步走到後山,很快在飛瀑下找到了駱淩雲。
溫辭樹竟也在。
想起前段時間自己曾建議溫辭樹也該勤加煉體,顧然心中稍感欣慰。
至少這個師弟還是聽勸的。
黑杠滿格就黑杆滿格吧,隻要肯好好修煉好好做事就好。
顧然邁步走近,目光就掃見水底有幾道細長的黑影正快速隱遁起來。
果然,織夢蛇遠不止他逮住的那條!
顧然踏水而行,疾步掠近,三下並兩下地把那些黑影儘數逮了出來。
駱淩雲和溫辭樹齊齊從入定狀態中抽離,猛地睜開眼看向立在飛瀑水簾外的身影。
兩人一時都分不清是夢是醒。
這些天他們分坐飛瀑兩邊,看似互不相擾,實則總能在“夢中”遇見,從一開始的互不相讓針鋒相對漸漸發展為達成共識輪流享用。
因為是“夢”,所以他們都肆無忌憚,儘情宣泄著自己那些不為人知的惡念。
……而這一刻,顧然突然出現在飛瀑之下。
飛濺的水珠仿佛也知曉顧然的存在,紛紛繞開他往彆處迸濺,瀑流落得再急也不曾沾濕他的半片衣角。
他隻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就讓人無法將視線離開。
夢中“那人”遠不及他的萬分之一。
溫辭樹隻覺深秋的潭水冰涼刺骨。
他這些天都在做什麼?
他每天和三師弟在做什麼?
“夢中”那不知反抗、不能言語的“大師兄”和眼前人有什麼可比之處?而他們卻鬼迷心竅般沉湎其中,仿佛淩虐那人是天底下第一等樂事似的。
溫辭樹腦中一片空白。
而駱淩雲也艱難地抬頭看向顧然,猩紅的眼底滿布著血絲。
顧然從他們頭頂的黑杠上或多或少讀出了他們此刻的想法以及他們這段時間都經曆了什麼。
當然了,他到底沒能像他們一樣“入夢”,並不知曉他們究竟在夢裡乾了什麼。
他也無意深究。
從溫辭樹頭頂那橫杠透露出來的隻言片語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何必非要追究到底給自己添堵。
隻是許多東西一旦發生了,就很難再回到往昔。
顧然不是一個愛往回看的人,他很珍惜自己遇到每一個的親朋好友,但他不會覺得彆人就必須喜歡自己,更不會一直沉湎於過去的歡欣美好之中。
人是會變的。
既然已經變了,便不該再抱著過去不撒手。
縱使心中有了決斷,顧然沒打算對溫辭樹他們怎麼樣,往後將他們當普通師弟來對待就好,該教教,該罰罰,隻不必期望能有多深厚的師兄弟情誼而已。
他本來就不是個擁有很多私人情緒的人。
顧然淡淡說道:“我有事情要和長老他們談談,你們也來議事堂旁聽。”
顧然說完就轉身前往議事堂。
被留在原地的溫辭樹和駱淩雲心裡都有些慌亂,哪怕很確定顧然不可能知道他們在“夢裡”都做了什麼,他們還是莫名感覺顧然仿佛能洞徹一切。
更感覺顧然對他們的態度變了。
駱淩雲兩人隻覺心裡空落落的,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離自己遠去,而自己根本不知該如何挽回。
如果隻是讓他們去議事堂,顧然根本不必親自過來一趟,那顧然是過來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