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幾人之間的氣氛很有些古怪, 眾長老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阿佑,又是阿佑。
其實許多人都快忘記這個名字了,修士的壽命那麼漫長, 誰能記得一個早已隕落的少年。
即便他曾經展現過十分驚豔的天賦, 於許多人而言也隻是一具泉下枯骨。
事實上就連顧然在此之前也不會特意去回憶當初那個少年——他甚至都不知曉對方曾對自己懷有那樣的心意。
他本身就對情愛之事看得頗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稱得上是還沒開竅, 否則他也不會直接提出和謝重明成婚。
話題沒在關於阿佑的事情上停留太久。
對長老們來說, 眼前最重要的便是顧然和謝重明要成婚的事。
連天道都給予了那麼隆重的回應,說明這確實是樁好姻緣,不過兩宗天驕成婚可不是小事。這不得討論一下婚後怎麼安排嗎?
於長老們而言這絕對是重中之重。
相信就算是換成北劍宗,他們也不樂意失去自己的天驕弟子。
聽到長老們滿含關心的詢問,顧然如實回道:“接下來這幾年我會住到北劍宗去。”
麵對長老們的時候顧然斂起了剛才的鋒芒,與他們說起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兩宗相隔太遠,來回往返太浪費時間, 所以還是先定居一地比較好。
還有諸如彌合兩宗關係之類的考慮,顧然也悉數搬出來與長老們講了。
至於宗中的安排,如果宴知寒依然需要常年閉關, 那許多事都可以交由溫辭樹處理,上次他遠行就是溫辭樹接的手, 全程並沒有出什麼紕漏。
下次大潮來臨以及招收南疆弟子的事,也已經說好了該由溫辭樹過去,如果長老們不放心的話可以選擇一長老隨行。
顧然有條不紊地說著各項安排, 聽起來早便有這樣的準備。
事實上顧然是個走一步看百步的人,他確實早有前往北大陸的準備, 所以這些年陸續安排溫辭樹在各種宗派聚會上露臉,讓所有人都知道南劍宗還有這麼一個能作為代表的二弟子。
如今驟然發現師徒幾人平和表象下的不堪,也不過是將他前往北大陸的計劃提前了罷了。
唯一的不同可能是他不會再為宗門事務付出那麼多精力與心血。
長老之中倒是有早已看出顧然打算的明眼人, 聞言不由歎息起來。
既然顧然打定主意要去,他們當然沒理由攔著。
看到顧然找到了這麼一段好姻緣,他們也能放心許多。
要知道顧然到了北大陸那邊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和他父親一樣遭遇不測怎麼辦?能與北宗天驕結為道侶,不管在北劍宗能不能有在本宗這樣的優待,至少也有個可以相互照應的人。
長老們很快想通了,紛紛討論起接下來怎麼辦結契大典。
南北兩宗首次結為姻親,那肯定是要大辦特辦的。
人都要去北劍宗那邊久住了,結契大典總該由他們這邊來操辦吧?反正決不能讓他們隨便立個天地盟誓就當做已經完婚。
……當然了,他們那個天地盟誓也不算特彆隨便。
長老們討論得熱火朝天,駱淩雲幾人臉色卻很不好看。
怎麼突然就討論到結契大典該怎麼辦了?
宴知寒滿麵冰霜。
沒有一個人詢問他這個宗主以及師尊的意見。
還有顧然剛才之所以會咄咄逼問,顯然也是察覺了什麼。
他的目光轉到了駱淩雲身上。
駱淩雲也正直愣愣地看著他。
這個蠢貨!
宴知寒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收這麼個弟子。
你說他沒有被鼓動吧,他又確實對顧然生出了殺心;你說他被鼓動了吧,又隻知道學著那個阿佑去討好顧然,根本沒有做出什麼實際行動。
駱淩雲冷不丁對上宴知寒望過來的嫌惡目光,心裡亂糟糟的。
師尊當時確實沒騙他,師尊從頭到尾都沒明說是紅色或黑色,而是讓他自己看。
是他的眼睛騙了他,和彆人根本沒關係。
也是他的心騙了他,是他覺得隻要顧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強悍、那麼完美,自己便離顧然不那麼遠了。
所以哪怕知道阿佑對顧然的心意,他仍是迫不及待地認定自己找到了顧然的汙點。
他一次次地告訴自己其實顧然是個卑劣至極的家夥,根本不值得去崇敬、去仰慕。
仿佛這樣就能肆意將他拉入泥沼,對他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
真正卑劣的人是他才對。
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曾發現他們的神色變幻都落入了始終一言不發的溫辭樹眼中。
溫辭樹想起駱淩雲曾在“夢境”中說起過,是師尊告訴他鳶尾花的顏色。
師尊知道南蠻符紋的含義嗎?
如果知道,師尊又是出於什麼想法才用那麼容易被誤會的擺件來告知三師弟符紋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