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聲。
識網裡的鬨鐘聲突兀又響亮,像是有一隻高亢的公雞在腦子裡打鳴。
林清安驚的從床上彈起。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天未亮,舍友還在睡覺,似乎沒有上課的打算。
房間寂靜無聲。
她躡手躡腳,儘量不發出聲響,小聲的洗漱完,拎著門派統一發放的鐵劍,頂著星夜,磕磕絆絆往地圖上標注的學堂走。
經過一夜發酵,原本隻是有些不適的腿,如今已經腫脹發酸。
學堂坐滿了人。
負責授課的長老看上去年紀很大,仙風道骨,眉目慈祥。
“跟我走。”
眼看著人差不多都到齊了,他起身,示意學生們跟著他。
授課長老七拐八拐,然後停在了……柴房。
辟穀丹不便宜,外門弟子大多數都吃不起,如果每人都發放辟穀丹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總不能讓弟子餓肚子,明劍宗便在外門建了食堂。
要供整個外門食用,食堂大,柴房更大,裡麵堆滿了木頭。
“你們對劍的理解是什麼?”
授課長老不急不緩的詢問。
無人應答。
授課長老目光巡視一圈,隨便點了個人,被點的那人呼吸急促,愣了好一會,緊張的磕巴道:“劍,劍就是,就是劍……”
眾人:“……”
有幾個人的眼睛抽了抽。
“沒錯!”
授課長老滿意的撫掌而笑:“劍就是劍。”
這番廢話文學聽的林清安一時無言,授課長老反倒起了興趣,興致衝衝的繼續詢問:“那你們對劍招的理解又是什麼?”
不知道。
林清安目光飄忽,和長老對上的瞬間,少女不受控製的回想起了當年課堂上,被老師提問的恐懼,立馬低頭,還是晚了一步,被點了起來。
少女沉默片刻,照葫蘆畫瓢:“劍招……劍招就是劍招。”
“不!”
授課長老否認:“劍招是劍修的命。”
林清安:……
“與我而言,一個劍修可以沒有劍,但是不能沒有劍意和劍招。”
授課長老嚴肅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緩慢的劈在木樁上,看似沒有用任何力氣,仿佛隻是隨手而為,木樁卻驟然碎裂,一股淩然的劍氣也隨之而起。
“劍招最簡單,最基礎的招式就是劈、刺、點。”
“我要教你們的就是劈。”
他說完,伸手撫了撫胡子,看見弟子們還在原地站著不動,滿臉詫異道:“你們都盯著我看乾什麼?”
“您不是說要教我們劍招嗎?”
“對啊,教完了。”
授課長老理所當然:“劈不會嗎?拿著劍,就照我剛才那樣劈這些木頭唄,現在是卯時,劈到未時,劈四個時辰,今天的課程就結束了。”
劍術基礎……就是劈一上午木頭?
林清安目光呆滯。
這和她想象的不能說是一模一樣,隻能說是毫不相關。
修仙第一課。
劈柴?
“不要好高騖遠。”
授課長老注意到他們的表情,淡淡張口:“一個劍修若是連基礎的招式都不熟練,做不好,能走多遠?人的缺課,終究是要在日後補回來的。”
他說完,竟直接扭身走了。
林清安愣了一會。
少女默默抽出拎著的鐵劍,鐵劍不同於長離,長離是又輕又銳的,鐵劍很沉,起碼有四五斤,壓的她手腕微微向下。
少女雙手握劍,笨拙的向地上的木樁劈去。
歪了。
劍刃在木樁邊緣劃過一道白色的痕跡,濺起碎屑。
一劍下去,木頭隻受了些皮外傷。
想象和現實簡直是兩種存在。
在少女的想象裡,劈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握劍對著木頭來一下就行。
實踐才發現,起手劈簡單,難的是要掌握方向和力度,連菜刀都沒握過的林清安自然掌握不好。
少女怔怔的看了會木樁,忽然扭頭。
她目光在地上搜尋片刻,找到角落裡的斧頭,少女撿起斧頭對著木樁就是一下,準頭不好,依舊歪了,隻不過這一次,木樁裂開了。
用劍,比用斧頭難。
斧頭的發力點在一點,而劍則是在整個劍身。
林清安若有所思,似有明悟,她思索間,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哄笑。
少女抬頭,精準的找到了目標——
那是一張熟悉至極的臉。
在問心路拽了她一下的那個青年。
他皮膚是小麥色,膚色不均,肌肉鼓鼓囊囊,笑的誇張:“林師妹,不會吧,就算用不好劍,也彆拿木頭撒氣啊。”
林清安:“……”
神經病。
少女麵無表情,懶得理他,撇掉斧頭換回鐵劍,繼續笨拙的重複方才的動作。
青年見此,拎著劍大大咧咧的走到少女麵前,挑釁一般用力劈在木柴上,他力氣大,木柴碎裂,木屑四濺。
林清安終於分了給他一絲目光。
在青年得意的視線裡,少女嘴唇上揚。
很好。
林清安滿意的想。
這人劈的竟然比她還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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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影影綽綽,仿佛邁著兩條腿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