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哩,前幾日娘娘聽說我愛茶,還賜給我一罐,讓我慢慢吃。該死,我竟然不知道常樂妹妹沒有好茶吃。來人,將娘娘賞賜的茶給妹妹包上帶走。”
千金公主說完,又一臉憐愛地看著常樂,道:“這世上的東西哪有宮裡的精貴?妹妹儘管吃,吃完我再去宮中討。娘娘慷慨,定不會吝嗇茶葉的。”
常樂公主氣結道:“我才不喜歡吃什麼清茶,沒滋沒味,有什麼好茶你自己留著吧。”
“常樂妹妹小時候就愛吃些口味重的東西,吃糖吃多了把乳齒吃壞了,不敢說話,隻抿著嘴板著臉,看起來很可愛,阿耶兄長都愛逗她。”千金公主說罷大笑起來。
幼年黑曆史被扒了出來,常樂公主氣得臉色通紅,猛地起身,帶著宮女氣衝衝地離開了水榭。
千金公主不在意,對眾人說道:“她小時就是小心眼,現在當了母親還和孩子一樣,咱們不理她,大家來吃酒。”
千金公主舉杯邀請,武婧兒跟著喝了兩杯。喝罷酒,千金公主又邀請眾人入席,府上的舞伎魚躍而入。
常樂公主的離去沒有影響到宴會的氣氛,眾人一邊吃飯,一邊觀賞歌舞,觥籌交錯,不亦樂乎。
宴席散去,千金公主苦留,武婧兒婉言拒絕。千金公主一路將武婧兒送到門外,路上努著嘴,小聲道:“就常樂那個樣子,還想和娘娘結親,做夢比較快些。”
武婧兒聽了,精神一震,轉頭道:“太子不是翻了年娶太子妃,她難道要送女兒當妾室?”
“不是,常樂的女兒才十一歲,她倒想將人嫁給太子,太子可等不了那麼長時間。她呀,看上了沛王。”千金公主一臉樂子人的表情。
武婧兒想了想,沒想起武媚娘諸子中有姓趙的兒媳,便道:“諸王要娶妃,需要娘娘點頭。”
千金公主:“就是這個理,即使她女兒嫁給了大王,娘娘不喜歡,有我那外甥女好日子過呢。”
千金公主是公主之尊,舅姑對她十分尊重。但嫁到皇家的女子,再尊貴能尊貴過皇後去,還不一樣要遵守倫理綱常。
武婧兒對千金公主的話十分讚同:“但願她能想明白。”
千金公主看了眼武婧兒惋惜道:“你要是有個女兒,我就和你結親家。你性格好,眼明心明,教出的女兒一定是人中龍鳳。我竟是沒這個福分。”
武婧兒笑道:“千萬彆這麼說。我是蓬門蓽戶,你是世家大族,門戶不對,強行結親,怕夫妻不睦。”
千金公主聽了,想起家中諸般規矩,對武婧兒訴苦道:“罷了,不來這家受苦是對的。說句話就要斟酌三四遍,族中支脈眾多,富的富,窮的窮,外麵瞧著花團錦簇,內裡就是一地雞毛。娶親時看上人家娘子嫁妝,又鄙棄人家娘子出身粗俗,軟飯硬吃,著實令人厭惡。”
“我瞧著這些世家大族已經有氣儘之相。想當年王謝之家是何等氣象,現在五姓七家又是什麼光景,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窮講究罷了。”
千金公主想起在平時在鄭家所見所聞鬱悶不已,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才放武婧兒上車。
隻見一個眼熟的侍衛跟在武婧兒之後也進了馬車,千金公主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武婧兒掀開車簾,笑著再次和千金公主告彆,千金公主揮著手帕,目送馬車遠去。
千金公主扶著宮女的手回到府中,一麵走一麵說道:“你記著那個侍衛的臉了。以後他來,務必以禮相待。”
宮女笑著告罪:“是我的錯,竟然忘了這事。”
千金公主道:“永豐比常樂大氣,以後注意就是。”
宮女遲疑了下,問道:“下次永豐公主過來,可要府上養著的郎君過來伺候?”
千金公主沉吟了一會兒,道:“她家的那個從並州就跟過來,現在還得用。咱們就照常接待,彆不小心得罪人。”
武婧兒喝了幾杯酒,臉若紅霞,暈乎乎,靠在雲川身上,閉目休息。
“怎麼今日喝了這麼多酒?”雲川攬著她的肩膀問道。
武婧兒哼哼唧唧道:“千金熱情,推辭不過,喝了兩杯,不妨事,我靠著你歇會兒。”
等回到公主府,武婧兒已經睡著了,雲川不忍心叫醒她,抱著將人送進了屋內。
賀蘭敏之斷腿躺在床上喝藥,不能出來興風作浪。
武婧兒身心輕快,跟著千金公主去了幾家宴會,無非是吃吃喝喝,討論衣裳首飾,相看兒女,最多就是為家中丈夫兒子求官。
因著有武媚娘這位掌握權勢的姐妹在,武婧兒她自己就是大唐最頂尖最靠近權利核心的那一撥權貴,自然無須逢迎彆人邀得功名利祿,她也無意結成自己的勢力。
因此她對這些宴的興趣減淡之後,武婧兒就去皇宮探望武媚娘,告知她自己要去長安郊外的莊子上住。
武媚娘喜歡花團錦簇前呼後擁熱熱鬨鬨,對武婧兒這種行為十分不能理解。
“顯兒和旭輪一直念叨要去你府上,你把這兩個也帶走吧。”武媚娘說道。
最近要忙太子婚事,對兩個小的顧不上,偏這兩個小家夥被寵壞了,逃學鬥雞樣樣都學。
武媚娘索性將人送到了武婧兒這裡,雖然學的東西不成體係,但多少知道做人的道理以及自娛自樂。
李顯和李旭輪十分高興,當日就跟著武婧兒回到公主府,生怕武媚娘後悔似的。
李顯將手搭到李旭輪頭上,對武婧兒說道:“姨娘你真好,還記得我們倆。”
武婧兒伸手點下李顯的額頭,道:“是你娘說讓我帶你們出去玩。不然,你們一個周王,一個殷王,我哪敢帶你們出去。”
李顯嘿笑一聲道:“我知道。但我們兄弟去的是姨娘的莊子啊,叨擾姨娘了。”
李旭輪學舌道:“叨擾姨娘了。”
武婧兒拿果乾喂李旭輪,問李顯道:“我怎麼聽說,你最近不學好,逃學和人家鬥雞?”
李顯聽了,興致勃勃對武婧兒說道:“姨娘,莊園裡有雞嗎?我教你鬥雞,可好玩了。”
“哎呀。”
武婧兒伸手彈了下李顯的腦門,沒好氣道:“不學。我們去莊園吃黃燜雞、三杯雞、炸雞、燒雞、烤雞、宮保雞丁、白切雞、鹽焗雞、叫花雞、大盤雞……你還鬥不鬥雞?”
李顯吞了吞口水,顯然嘴饞了。
李旭輪出聲道:“我不鬥雞。”
武婧兒和顏悅色對李旭輪道:“回公主府,我就讓人先給你做這幾道菜。”
“謝謝姨娘。”李旭輪嘴角上揚。
李顯期期艾艾道:“姨娘,我也想吃。”
時至深秋,公主府中幾棵楓樹紅了葉子,撒在一眾金黃的葉叢中,極目遠眺十分賞心悅目。池塘裡的水清透透的,倒映著搖曳的垂柳。
早有侍衛飛奔回去,吩咐府中仆婦布置小遊樂園。
李顯和李旭輪一來到公主府,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小遊樂園。武婧兒坐在秋千上,看著兩人玩耍。
李顯隻比李賢小一歲,但現在還是一團孩子氣,隻見他正拿著木劍和一個侍衛比劃來比劃去。李旭輪坐在梧桐樹下的搖搖馬上優哉遊哉。
武婧兒隻覺得歲月靜好,想將此刻留下來。於是,她起身叫宮女拿來畫具。
不知過了多久,武婧兒畫完最後一筆,耳邊響了一道童聲。
“姨娘,畫得好像啊。”李顯讚道。
“嗯嗯。”李旭輪連連點頭。
武婧兒抬起頭看向太陽,懊惱道:“我怎麼把時間忘了,你們餓不餓?”
李顯道:“剛才不餓,現在餓了。姨娘這幅畫可以給我嗎?”
李旭輪眼巴巴看著武婧兒,顯然也十分想要。
武婧兒叫人收起畫具,領著兩人往客廳走,說道:“這份我自己留著。你們走之前,我一人畫一副給你們,好不好?”
李顯聞言道:“姨娘要把我畫得英武些。”
“我也是。”李旭輪道。
武婧兒答應下來。廚上做了全雞宴,顯然符合這兩兄弟的胃口。
武婧兒囑咐他們慢點吃,說:“明天去莊子上給你們還做全雞宴。”
務必讓李顯這個皇子,一見到雞,想到的不是鬥雞,而是吃雞。
次日一早,武婧兒就帶著兩位皇子來到莊園上。李顯照舊住進了石榴院,石榴樹上掛著紅彤彤的大石榴。
李顯興奮地拉著李旭輪去找他親手栽種的石榴樹。
隻見那棵石榴樹上碩果累累,李顯踮起腳摘了兩個,一個給姨娘,一個給弟弟。自己又摘了一個,掰開一看,晶瑩剔透的石榴籽整齊排列,比紅寶石還漂亮。
李顯吃了幾顆石榴籽,酸甜可口,他一臉興奮道:“姨娘,我要把這棵樹上的石榴摘下來送給阿耶和阿娘。”
武婧兒聽了,笑道:“可以。旭輪要給阿耶阿娘帶什麼回去嗎?”
李旭輪道:“我要摘林檎給阿耶阿娘吃。”
兩筐果實在宮門將要關上的時候入了宮,李治和武媚娘知道這果實的由來大為高興。
“難為這兩個臭小子出去了還不忘給我們送吃的。”李治笑道。
武媚娘親手掰石榴削林檎,分給李治一部分:“石榴是顯兒種的,林檎是旭輪從林子裡一個個選的。這兩個孩子平時鬨騰,但心裡都孝順著呢。”
李治接過邊吃邊感慨道:“一眨眼孩子都長這麼大了,等弘兒成了親,就輪到賢兒和顯兒了。”
武媚娘心中一動,道:“陛下對賢兒的婚事有看好的人家嗎?”
李治沉吟下道:“我之前偶然路過房先忠的宅邸,見他家女兒進退都雅,容貌秀美,堪配賢兒。”
“房先忠?哦,是他家啊,他的父親房仁裕忠心耿耿。我相信陛下的眼光,趕明兒我見了房家夫人提點幾句,陛下都說是好姑娘,可不能讓彆人搶先了。”
武媚娘思緒一轉,對這門婚事沒什麼意見。房仁裕是廢王立武的支持者,深得二人信任,隻可惜幾年前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