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你在這裡?”武媚娘張望了一圈,見隻有武婧兒一人,於是奇道。
武婧兒解釋道:“我來的時候見太平哀毀過甚,食不下咽,就讓她去宮殿休息,我來頂上一會兒。”
武媚娘點點頭,坐在武婧兒身側,往盆中添了紙錢,歎了一聲,對著棺木帶了些許激憤說道:“你這一生除了健康,活得也算肆意。沒想到你死了,連個徹夜給你守靈的人都沒有。”
武婧兒道:“相王孝順,對天皇一片濡慕之心,一心想要為天皇守靈,但礙於宮規不能在宮中留宿。還有太子,他現在諸事繁忙,無暇過來守靈。太平從上午守到晚上,不吃不喝,便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武媚娘哼了一聲,她不滿意的是太子妃。有堂堂太子妃在,竟然還讓外嫁的公主為天皇守靈。
武婧兒拿眼瞟了下武媚娘的神色,清楚她心裡所想,道:“若天皇死後有靈,他最希望見到的恐怕隻有娘娘、太子、相王和太平。”
“其他的人與他有什麼相乾?隻怕是邀名聲罷了。”
武媚娘聞言,臉色稍解,突然盯著武婧兒問道:“那你為什麼在這兒?”天皇去後,武媚娘心中煩躁,言辭間充滿了攻擊性。
“我呀,為了問心無愧。”武婧兒沉默了一下,長歎道。
“那你真是大唐的好臣子。”武媚娘一邊燒紙,一邊說道。蓬然而起的火焰,將武媚娘的臉映得亮堂堂的,不辨喜怒。
武婧兒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所作所為皆為黎明百姓。”
武媚娘聞言輕哼一聲,道:“病逝的郝處俊說過,這天下是李唐皇室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武婧兒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武媚娘一頓,拿起火棍撥了撥瓦盆內未燃儘的紙錢,火焰又猛然竄起一尺多高。
武婧兒勸道:“娘娘,你先回去休息,我在這兒守靈。你白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武媚娘聞言,反問道:“那你呢?”
武婧兒道:“我先守著,等太平、太子和相王他們過來再去休息。娘娘你白日要主持大局,處處離不了你。而我和你不一樣,還能抽空睡個覺,不怕熬夜。天皇仙去,你更要保重身體。”
武媚娘歎了口氣,起身道:“罷了。這裡交給你了。”
武媚娘離去後,武婧兒挨到天亮。太子李顯匆匆過來給天皇燒紙上香,配殿中的太平公主正在洗漱,武婧兒見此,告彆太子回到自己的寢殿。她出貞觀殿門的時候還碰上了相王李旦。
寢殿中,不少人已經等候在此,武婧兒又忙著處理各種事情。紛紛擾擾,直到午飯的時候,武婧兒才得了空躺在榻上睡去。
天皇的諡號和廟號終於確定,群臣給李治上了“天皇大帝”的諡號,廟號定為高宗。
德覆萬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幬同天曰高。①高宗是守成令主的美號,這樣的廟號對李治一生功績的描述倒也合適。
武婧兒醒來的時候,外麵落日西沉。她吃了飯,帶著宮女又去貞觀殿哭靈。
路上看到十步一崗,不時有身披甲胄的士兵從身邊路過,刀劍和鎧甲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空氣中彌漫中肅殺和緊張的氣氛。
武婧兒走著,迎麵突然遇到一個熟人,於是招呼道:“程將軍,你怎麼在宮中巡邏?”
程務挺是名將程名振之子,自幼跟著父親南征北戰,驍勇善戰,因功封為平原郡公,右武衛大將軍。
程務挺身材高大魁梧,器宇軒昂,眉宇間散發著春風得意之情。他見到武婧兒時,隻行了軍禮道:“見過殿下,末將甲胄在身不便行禮,望殿下恕罪。”
武婧兒道:“無礙。”
說完,武婧兒好奇地看著程務挺,右武衛主要管理皇城內的事情,他怎麼在宮城內巡邏?宮城內的治安主要有羽林軍負責。
程務挺朗聲道:“末將承蒙天後恩德,擢為左威衛大將軍,檢校羽林將軍。末將奉天後旨意,帶領羽林兒郎在宮中巡邏。”
武婧兒道:“恭賀程將軍高升。不知可否能告知我,這軍中還有什麼變動?”
程務挺道:“張虔勖將軍與我並檢校羽林將軍。”
武婧兒聞言心中了然,武媚娘為了權勢永固已經開始下棋了。程務挺和張虔勖不知何時已經徹底倒向武媚娘,成為她手中極為重要的一張牌。
武婧兒知道這是自己人,道:“我不打擾程將軍,你去忙吧。”
程務挺頷首,他帶著士兵繼續巡邏,顯然對宮中的安全和防務十分上心。
武婧兒先去貞觀殿給李治上香燒紙,隻見殿內殿外都跪了滿滿當當身著縞素的人,哭聲哀戚。
為首的是相王李旦和相王妃劉道涵,二人看見武婧兒低聲打了招呼。武婧兒拜祭完,問道:“你們可曾用過飯?”
李旦神情憔悴,雙眼通紅:“未曾。我們夫婦晚上不能入宮儘孝,想在白天儘可能地多陪陪阿耶。我讓太平先去休息了,等宮門下鑰後,太平就來給阿耶守靈。”
天皇在位時,李旦根本不用擔心其他的事情,隻要醉心音律即可。但現在阿耶去了,兄長登基,恐怕自己以後也要像叔伯前輩那樣麵臨兄弟猜疑的局麵。
想到此處,李旦心中惻然,更添了幾分悲慟和哀戚。
武婧兒聞言點點頭,沒有說話。她出了宮殿,吩咐廚上煮些牛乳堅果茶為守靈的人充饑。
貞觀殿作為天皇停靈之所,武媚娘處理政務的地方則搬到離此地不遠的宮殿。武婧兒過去探望,隻見人員往來更勝天皇在時。
李治薨逝後,太子未即位時,武媚娘短暫地成為了這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