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聖母神皇 徐敬業叛亂(一)(2 / 2)

“李兄,為何你被貶到了柳州?不應該啊,你可是英國公啊。”唐之奇端起一杯酒,滿臉的疑惑和不解。

李敬業苦笑著搖搖頭道:“喝酒喝酒,不要提這些糟心事了。”

魏思溫替李敬業抱不平道:“太後之所以當年能封後,先英國公出了大力氣,而且先英國公南征北戰,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英國公府對天後有恩,對國家有功。”

“常言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李兄才到了三世,連李義府那樣的無恥小人都能得到追封,你卻被貶到柳州……”

李敬業被貶到柳州,基本上要做一輩子的柳州司馬了,政治前途無望。在座者無不為他扼腕歎息,連高門貴胄的李敬業都這樣了,更何況他們這些人?

駱賓王一邊飲酒,一邊歎息道:“朝中大臣多蠅營狗苟之輩,哪裡有我等的立身之處。”

杜求仁跟著埋怨道:“那個叫武承嗣的,不學無術,憑著裙帶關係就能登上高位,現在的朝廷可不是以前的朝廷嘍。”

魏思溫接著道:“以前高宗在時,政治清明,朝中俊傑雲集,哪像現在奸佞當道,滿朝都是魑魅魍魎。”

李敬業的弟弟李敬猷撇嘴道:“這天下已成了武家的天下,你看看武家諸人各個身居高位。就說那個在西南的秦夢年,他有什麼才能,就是靠著武後外甥的身份起家,不到三十歲就節度西南諸軍。”

“要武功沒武功,本事沒有,倒是愛蹭,跟著邢國公積攢了一些小功勞,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我兄長要處在他的位置,早把吐蕃給平了。”

唐之奇連聲道:“對對對,倒把這個人給忘了,就這樣,朝廷還有人讚他持重周全。現在的將領沒幾個能行的,安西的王孝傑有誰聽說過嗎?無名之輩而已。安東的王方翼湊合,僅能當個守門官。更離譜的是北邊的單於都護府竟然是一個胡女。”

“胡女除了會跳舞,還會做什麼?”唐之奇說著朝眾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其他人心領神會,大笑起來,笑完又感到了悲傷。胡女能當上都護鎮守一方,可憐他們這些大才卻要在鄉野之中蹉跎一生。

李敬業舉杯邀飲道:“此地無胡姬跳舞,痛飲此杯,我為大家舞劍助興。”

“好好好,痛飲此杯。”眾人紛紛應道。

飯未吃多少,幾人酒喝了不少。李敬業醉醺醺道:“女主當權,國將不國呀。”

“是啊,蒼天啊,什麼時候能還大唐一個朗朗乾坤啊。”

“這天下已經不是李家的天下,而是武家的天下了,嗚呼哀哉……”

“武氏在一天,我們一天就出不了頭啊……”

“這樣的窩囊日子還不如反了呢……”

包間內瞬間沉默了下,幾人唰的一下看向說反的那人。那人往後退了退,心砰砰直跳,後背直冒汗,強撐著反問諸人道:“我說的難道有錯嗎?”

這可是謀反的罪名,要誅九族的。他不著痕跡地打量眾人,生怕這裡麵有人告發他。

李敬業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一巴掌拍到這人肩膀上,道:“你小子膽子夠大!”

說完,李敬業的目光掃過其他幾人,抬腿踩在桌案上,逼近幾人,說道:“他說的有道理。咱們這些人都是沒有明天的,與其在貶謫之地窩窩囊囊一輩子,還不如轟烈烈反了他娘的。”

李敬猷力挺兄長,道:“武氏倒行逆施,宗室如今人人自危。若我們舉起擁護天皇七子的旗幟,宗室公卿大臣必定應者雲集,到時候匡複江山,何等快哉!”

魏思溫沉吟道:“說的有道理。武氏諸人如今天怒人怨,又都庸碌,不過是土雞瓦狗之輩。況且李兄乃名門之後,家學淵源,膂力過人。若李兄振臂一呼,山東豪傑將從者如雲。”

“除了兩位李兄外,駱兄才名天下頌揚,有了駱兄的加入我們的實力更上一層。”

“此事可乾!”

魏思溫說完,目光炯炯地注視周圍的幾人,問道:“你們的意思呢?”

“乾了!”

酒意上頭再加上政途失意,這些人隻看到成功後的收益,忘記了失敗的苦果。

成功則飛黃騰達,失敗則身死族滅。這就是謀反。

眾人說完,出了一身冷汗,酒醒幾分,相互看了,又紛紛大笑起來,充滿了豪情壯誌。

確定了要謀反,幾人湊在一起開始籌劃起來。李敬業看著窗外繁華的揚州城說道:“此地繁華,兵多糧多,當以此為基石。但如何取揚州城呢?”

強攻?李敬業看了身邊的幾個人,老的老,弱的弱……

隻剩下智取。

魏思溫沉吟半響,道:“假如李兄是揚州的司馬就好了。”

唐之奇轉著手中的杯盞,看向幾人道:“李兄為什麼不能是揚州府的司馬?隻要把不相信李兄的人殺掉就好了。”

李敬業沉思一會兒道:“我們幾人怕不太行,還需要有人裡應外合。”

魏思溫眼睛一亮道:“我有一好友名喚薛仲璋,他官居監察禦史,若他能出使江都,則事情成了一大半。”

“他可信嗎?”李敬業問道。旁人也都是很好奇,若這人泄露了他們謀反的秘密,那他們就離死亡不遠了。

魏思溫拍著胸脯,笑道:“他是我過命的好兄弟,又經常上書諷諫武後,對武氏諸人十分看不過眼。”

李敬業彆無他法,隻能讓魏思溫去信一試。結果,薛仲璋與李敬業的想法不謀而合,欣然應允。

於是,薛仲璋上書朝廷,請求前往江都巡察。他帶上印信文書,一路往南,先與李敬業等人彙合,確定計劃,然後大搖大擺去了揚州府衙。

薛仲璋一進去就命人拿下揚州司馬陳敬之,誣陷他陰謀造反,然後將他關進監獄,眾人皆不敢相救,唯恐自己也成為了謀反的同黨。

此事一出,整個揚州城人心惶惶。薛仲璋大搖大擺,在揚州散發恐怖之時,揚州城中的一個不起眼的機構飛速運轉起來。

揚州織造局。

現在揚州織造局的司織是周文秀,原名海棠,是第一批跟武婧兒來江南的宮女。

周文秀等人不僅主管織造局,更是武媚娘在江南和淮南地區的耳目。織造局的勢力早已在不知不覺滲入了衙門。

揚州府中就有一個小吏的妹妹在織造局做工,這小吏把消息立馬傳到了織造局。

周文秀聽到後,極為驚訝。揚州司馬陳敬之怎麼可能謀反?怎麼可能在她們的眼皮子底下謀反?

陳敬之要是敢露出謀反的念頭,早就有人報告給了周文秀。

周文秀詫異過後,立馬將消息傳給了江淮織造使周文錦以及附近州府的織造局,讓她們提前做好準備。同時又將消息傳給朝廷,確切來說是天後。

織造局的監察線建立起來後,南方消息暢達,武媚娘多次賞賜諸人,並將表現好的幾人放免為良,並以良家子的身份重新聘入宮中。因此這些宮女對武媚娘忠心耿耿。

周文秀焦急地在屋內走來走去,這件事情透著蹊蹺。沒過多久,在陳敬之家做工的線人匆匆而來。

“陳敬之可有謀反的跡象?”周文秀急忙問道。

線人搖搖頭道:“我從未聽說過此事,也未見陳司馬有什麼特彆的舉動。如今陳府裡哭天搶地,大呼冤枉呢。”

周文秀聞言,讓線人下去繼續盯著陳府。她腦子轉得飛快,心道,難道是官場傾軋?

周文秀回想陳敬之的社會關係,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值得彆人誣陷他謀反的地方。

監察禦史薛仲璋……這個人,周文秀不熟悉,她暗暗派人去打聽薛仲璋的底細。

揚州離蘇州約莫三四百裡,關乎謀反大事,事態緊急,報信的人一人三騎,日夜兼程,終於在第二天淩晨前見到了江淮織造使周文錦。

周文錦原名紅藥,房如雪接任泉州市舶使離開後,她成為江南道織造使。後來織造局渡過長江擴張到淮南,江南道織造使改為江淮織造使,主管江南和淮南地區的織造局。

周文錦接到消息後,也和周文秀一樣的反應,怎麼會有人比她們提前知道陳敬之謀反?

會不會是官場傾軋?周文錦心中也這樣猜測。

但為什麼是一個中央的監察禦史說陳敬之謀反?

陳敬之雖然在揚州是個大人物,但放眼江淮地區,微不足道,而且薛仲璋也名不經傳。

這可是謀反啊?

若陳敬之沒有謀反,但薛仲璋誣陷他有什麼好處?天後處決陳敬之之前一定會過問她們的意見。

天後廢昏立明後,東都下了詔令,要她們嚴密監控江淮地區。她們也都加強了戒備,揚州司馬陳敬之自然是她們監察的重點對象。

將近半年時間,她們都沒有發現陳敬之謀反的跡象。

突然,周文錦靈光一閃,會不會薛仲璋蓄意謀反,然後趁機占據揚州?

諸武用事,若說哪裡反對的最激烈,當數朝堂之上。百姓們不管誰當皇帝,在他們看來,李顯和李旦沒什麼兩樣,他們還是照常納稅。

想到此處,周文錦渾身一寒,雙腳發軟,趕緊派人叫來司正商議事情。司正名喚吳秋娘,是宮中派來的第四任監督織造局的官員。

吳秋娘看起來五十多歲,臉一直繃著,仿佛不會笑,至少周文錦沒見她笑過。

吳秋娘聽完,眉心緊蹙,沉思半響,道:“可能正如你所想。”

“那該怎麼辦?”周文錦慌了,額頭冒汗:“我要趕緊上奏天後。”

吳秋娘手往下壓了壓,小聲喝道:“慌什麼?薛仲璋既然敢這麼做,肯定是兵力不足,我們要將事態控製在最小的範圍。不然讓他們做大,淮南和江南必然生靈塗炭。”

說到此處,吳秋娘咬牙切齒,她本是江南道的人。年輕時與還是武才人的天後相識,天後從感業寺進宮後,吳秋娘又自願過去伺候她。

吳秋娘年事漸高,天後不忍她辛勞,就給她封了女官,又派小宮女照料日常生活起居。年紀大了之後就容易想家,哪怕家中沒有任何人。

天後得知後,就讓她擔任司正一職,來蘇州監督織造局,沒想到竟然碰到了這樣的大事。

“我們若是誤會了怎麼辦?”

“怕什麼?我背後有天後,你背後有永豐殿下,我們隻要忠心天後,就不懼怕任何人,哪怕是皇親國戚公卿大臣!”

“吳司正,我要怎麼辦?”

“召集人馬,前往揚州。”

“人從哪來?”

吳秋娘聽完,憐愛地看了眼周文錦,施施然道:“年紀輕輕,腦子怎麼就不知道變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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