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婧兒聞言,不知道想起什麼,突然對雲川意味深長地說道:“我記得你原來是園丁。”
雲川:能不能不要提黑曆史啊。
武婧兒和雲川來到花園,夏風襲來,一人沿著池塘邊散步。一條鋪著碎石子的小路在柳蔭裡蜿蜒伸展,僅容下兩人並肩而行,層層疊疊的荷葉在水裡亭亭玉立,一朵朵粉的、白的、紅的荷花點綴在其間。
池塘的水仿佛被荷葉染上了一抹極為濃綠的翠色,幾對鴛鴦在水裡悠閒地遊來遊去。
偶然還有幾隻水鳥略過水麵向遠處飛去。池塘對麵起伏平緩的土坡上栽種著桃樹、李樹、櫻花樹、鬆柏和銀杏,樹下綠草如茵,一股盎然的生機迎麵撲來。
武婧兒在公主府中休息了三天,一大早就神清氣爽地來到皇宮。
武婧兒進了貞觀殿,就發現裡麵的氣氛有些非同尋常。今日是大朝會,武媚娘已經散了朝會,回到貞觀殿處理政務。
武婧兒來的時候,就聽到武媚娘吩咐上官婉兒擬一道敕令,詔內外文武九品已上及百姓,鹹令自舉①。
武婧兒暗自點頭,前些天她和武媚娘秉燭夜談的時候,提到這件事,沒想到武媚娘這麼快就下決定了。
武媚娘朝武婧兒微微頷首,然後繼續低頭批改奏章。武婧兒坐下,早有女史為她搬來奏章。
武婧兒先用雙手搓了臉,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翻閱整理奏章。武媚娘徹底掌控朝堂之後,奏章逐漸多了起來。
往日裴炎在的時候,他能夠自主地處理大部分奏章,然後將不好決定的奏章送到貞觀殿,或提前將奏章的處理意見草擬出來,再送過來。
現在的宰臣被武媚娘的雷霆手段嚇破了膽子,不敢擅專,故而將大部分奏章都送來了,因此武媚娘幾人的工作量直線上升。
武媚娘喜歡乾綱獨斷,對這種情況樂見其成。但武婧兒和上官婉兒有些處理不過來,武媚娘安慰她們說,她已經公開征辟女史。隻是現在人還沒選出來,隻能委屈一人先扛著。
時間在三人的筆墨間流淌而過,沾染了幾縷墨香。
到了午膳時間,武婧兒放下筆,伸伸懶腰,看向武媚娘,發現了不對勁。
武媚娘今日穿得彩繡輝煌,頭上簪著一朵金邊姚黃牡丹,麵色紅潤,神采飛揚,嘴角還時不時地流過一抹微笑。
武婧兒眼睛微微睜圓,心中好奇極了。在裴炎一事塵埃落定後,也沒見武媚娘如此高興,不對,武媚娘當時更多的是鬥誌昂揚,現在怎麼笑得和喝了蜜一樣甜呢。
武婧兒將疑惑的眼神投向上官婉兒,上官婉兒眼神躲閃。不對,不對勁,一定發生什麼好事了?
但什麼事情能讓武媚娘這麼高興呢?
首先排除家事,武媚娘的血脈親人如今隻剩下兩兒一女,一兒前兩個月剛被下旨從均州遷到房州,一兒被困在彆殿之中,一女正和駙馬情意正濃。
朝中大臣安靜地像鵪鶉一樣,學會了沉默,學會了服從,他們幾乎已經被武媚娘馴服,那些沒有馴服的人也暫時沉潛了下來。這樣的局麵當然不會讓武媚娘如此高興。
能讓武媚娘如此高興的,除非是打了一場大勝仗,證明武媚娘的武功絕不輸與前人。但若真有這樣的喜事,武婧兒早就知道了。
奇哉?怪哉?
“往日裡吃飯你最積極,今日你思想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武媚娘走到武婧兒身邊,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武婧兒連忙站起來,誰知起得太猛,踉蹌了一下,被武媚娘有力的手一把拉住,才站穩了身子。
武婧兒真真切切感到武媚娘的力量,沒想到她竟然有這樣的力道。
“多謝娘娘。”武婧兒一本正經地給武媚娘行禮道謝。
武媚娘把手收回來,瞥她一眼,道:“以後不要毛毛躁躁的,要是不小心摔了就不好了。”
“來人,把殿內的地毯換成厚的。”武媚娘吩咐道。
武婧兒連忙阻止道:“剛才是不小心。這地毯是才換上的,再說天氣越來越熱,鋪上厚地毯看著心裡就熱得慌。”
武媚娘眉毛一挑道:“咱們今年去行宮避暑。我記得你也說過芳桂宮的風景不錯,要不咱們去芳桂宮?”
武婧兒的思緒被武媚娘帶跑,這時最有名的避暑宮殿是九成宮和紫桂宮,武婧兒都住過。芳桂宮風光旖旎,一般都是一直住到桂花盛開,天氣轉涼才回洛陽。
不過這些年氣候異常,水熱不調,就像有一次李治還在時,一行人住了沒幾天就被迫回到洛陽。
“嗯,如果氣候正常的話,咱們就去紫桂宮。”武婧兒說道。
說完,她敏銳地發現有什麼不對,武媚娘往日裡都是驕傲強勢,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難道她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這三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武婧兒將目光看向一直跟隨武媚娘的上官婉兒身上。上官婉兒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
武婧兒:武媚娘肯定有事情瞞著自己。
武婧兒食不知味地吃完飯,小憩的時候,武媚娘輕咳了一聲,武婧兒立馬看向武媚娘,等待她發話。
“我已經給你收拾了宮殿,你去彆的宮殿居住吧。”武媚娘臉上露出一點不自在。
“啊?”武婧兒詫異了一聲。
去年關押裴炎後,武媚娘因為要翦除朝廷中的異己勢力,事情繁多,武婧兒就一直住在宮中。
而且她還是住在武媚娘的宮殿之中,兩人晝夜相談,甚至晚上醜時,有人突然想到合適的處理方法,就把另一人從睡夢中拉起來一起商量。
因此,最忙的那幾天,武婧兒都是和武媚娘睡在一起,每天早上起來,床榻旁的幾案上都是放著一疊夜晚討論的計劃。
武媚娘寢殿的配殿是武婧兒的有固定住處,配殿的對麵住著上官婉兒。
“東西已經讓人給你搬過去了,就是你之前住的宮殿。缺什麼少什麼,你自己就管著宮務。”武媚娘生硬地安撫了一句,然後就去午睡去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武婧兒心如貓抓。她來到上官婉兒平日小憩的地方。武媚娘中午必要小睡一會兒,這段時間她建議兩人小憩,至於兩人睡不睡,她就不管了。
武婧兒平日裡也是和武媚娘一樣午睡,上官婉兒則利用難得的清閒,做些喜歡的事情,比如寫字作詩繪畫。
武婧兒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上官婉兒正在全神貫注地畫蘭花。武婧兒沒有出聲,等上官婉兒擱下筆,才問道:“婉兒,娘娘發生了什麼特彆的事情了嗎?”
雖如此,上官婉兒還是武婧兒驚了一下,她拍拍胸口,起身道:“殿下你來了,快請坐。你吃什麼茶?”
武婧兒連忙道:“不必忙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上官婉兒的手一頓,抬眼看了下武婧兒,又垂下如星子般的眸子,輕聲道:“我也挪到了附近的宮殿。”
武婧兒的頭上似乎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武媚娘的行為太反常了。武媚娘難道嫌棄她們兩個了?
武婧兒睡覺安靜,不打呼不磨牙,吵不著彆人。上官婉兒觀其儀態舉止,就知道是一位愛乾淨會打扮有品位的小姑娘。
但話又說回來,一個宮殿住三個人確實有些擁擠,武婧兒自己的衣服首飾器物將配殿擺的滿滿當當。
這些年武媚娘賞了不少東西給上官婉兒,因此上官婉兒的東西想必也不少。
“千金公主在殿下不在的時候過來了,與天後相談甚歡。”上官婉兒在武婧兒抬腳要走的時候,飛快地說了一句。
“千金啊?我好久沒見她了。”武婧兒聽到後感慨了一句,繼續將腳抬起放在另一隻腳的前邊。
突然,她靈光一閃,身子僵住。
啊!啊!啊!
武婧兒猛地轉回頭,差點把脖子扭到,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上官婉兒,生怕錯過上官婉兒臉上的任何表情。
“宮裡是不是進人了?”武婧兒急切問道。
上官婉兒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終於來了!
武婧兒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對於這個千金公主推薦的這位鼎鼎大名的男人,武婧兒早就如雷貫耳。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心神漸漸被其他的事情占據,就把這個事情給忘了。
好奇嗎?
武婧兒輕聲道:“還沒走?”
上官婉兒沒想到武婧兒竟然心領神會,轉頭想起了,傳言這位公主殿下身邊有一位極其喜愛的麵首,跟了她多年,至今不離不棄。
正是因為有這個人的存在,這位公主殿下才經常回公主府。
武婧兒又問:“長得如何?”
上官婉兒聞言,低著頭不說話。武婧兒見狀笑了下,道:“不為難你了,我自己去瞧。”
上官婉兒連忙道:“這個時間點怕不太合適吧。”
武婧兒謝過上官婉兒的提醒,笑道:“我知道呢,我給娘娘說去,嘿嘿。”
上官婉兒笑笑,心中對武婧兒生了一股羨慕之情。若說武婧兒知道她和天後尊卑有彆,但她卻經常和天後說笑,甚至和天後睡在一張床上。
若說武婧兒不知道尊卑有彆吧,在大事上卻經常請示天後。上官婉兒覺得武婧兒和天後之間有一種她插不進的默契。
當天後要說什麼的時候,殿下總是第一時間能明白。殿下說什麼的時候,天後也能接上話。
上官婉兒她自己隻能在一旁陪笑,努力讓自己融進去。說到這裡,上官婉兒對太平公主生出一團像蒲公英似的怨氣。
見色忘友,哼!
太平公主如今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虧得她還想著親手畫一副蘭花圖送給太平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