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求劃分為十幾個州或都督府,原流求都督府升行中書門下,對,就是行中書門下。
武徽音什麼都不缺,當世人們汲汲而求的東西她都有了,東平郡王爵位、死後追封皇後的哀榮。
如果她想,她還能像聖上那樣養上貼心的男寵,但她沒這個心思。她已經遇到了這世間最好最合適的人,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再去經營一份感情,而且她也看不上沒有愛的欲。
她所求的是讓自己的心血永遠地傳下來,所以她拋棄了在流求建立都護府的想法,采用了武婧兒建議的行中書門下ti製。
行中書門下,顧名思義,就是流求的政治建製依照中央決策體製,但流求不是中央,故加上“行”字。行,行在。
當然流求的這個行中書門下的體製做了刪改,一方麵是以示尊重朝廷,但主要是適應當地情況以及精簡機構。
這樣一來,流求的官職任命權幾乎歸在朝廷的手中,這對於武徽音而言是削弱她的權力和影響力。但對於朝廷而言,卻加強對流求的控製。
“我能保證自己忠於朝廷,但我不能保證其他人。”武徽音如是說道,她毅然決然地同意了這個機製。
大臣對於這個體製先是反對,怎麼能將中央的體製搬到地方。但仔細一想,卻發現妙用無窮,於是紛紛同意了,大讚武徽音不戀權勢,不愧是高宗和聖上看重的太子妃。
行中書門下/體製通過後,武徽音被任命為同平章政事,同平章政事下又設低一級的參知政事,但兩個職位互不統屬,都直接對皇帝負責。
由於行中書門下/體製過於拗口,故簡稱為行省,因此流求大都督府就變成了流求行省。
武媚娘對於武徽音十分信任,開口讓徽音提供官員名單,她直接任命。武徽音提供的人選,填了一大半官職。武媚娘在幾處空出的要津以及監察的位置,任命了十多個官員。
“得用的官員還是太少啊?”武媚娘看著依然有很大官員缺口的流求行省歎道。
武婧兒建議道:“既然官員少,陛下不如開個恩科,廣攬人才。”
武媚娘點頭道:“言之有理。婉兒,你擬一道詔書,秋天開恩科。明年太晚了。”上官婉兒應下草擬好詔書,交給內史用印,然後發到門下複核,最後交給尚書省施行。
提到流求的官製改革,武媚娘想起了如今朝中的官製,這也是一頭亂麻,經常有人由大入小、年資不均,提拔沒有特定的章程……
武媚娘本想要改革官製,但她本身就是循規蹈矩官製的破壞者,她喜歡破格提拔人,又經常罷黜官員。現在的官製尚且可用,此事還不是特彆著急,但要放在心上。
除了流求行省製度外,朝廷還建立了四衛水師:依托登州的鎮海水師、依托福州的靖海水師,依托流求的流求水師、依托廣州的寧海水師。水師諸衛建製一如其他各衛,設立大將軍一職。
市舶司建立後,朝廷從海貿獲利頗豐,於是高宗和武媚娘一直都在鼓勵發展對外貿易。
伴隨著海貿的發展,安全問題也不斷湧現出來,海上經常有海盜打劫商船,因此幾乎每個海港都或多或少設立水師,特彆是幾個大市舶司,比如交州、廣州、泉州、流求,各港口的水師都頗具規模。
此次水師設衛,也是順應發展,將各港口鬆散的水師力量整合到一起,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以維護武周的國家利益。武媚娘還希望有生之年憑借這些水師,將航道上的關鍵海峽收入囊中呢。
除了上麵兩件事外,第三封奏章說的工匠考課獎懲製度就有些“小了”。但大臣對於這些頗有微詞,很多工匠本屬賤籍,怎麼能與他們同列?但武媚娘沒聽,強硬地推了下去。
武媚娘和朝中大臣的辦事效率極高,在使團遊玩神都看得目不暇接之時,這些重要的事情都商定了,一條條的敕令飛向四麵八方。
在使團來京的第十天,武媚娘在明堂設宴招待他們。高聳入雲的建築,美輪美奐的壁畫、曼妙的舞蹈,悅耳的歌聲,美味的食物……一切都讓眾人目不暇接,為之讚歎不已。
他們大多數人也參加過本國的宴會,但沒有哪一場宴會能讓他們像現在這樣震撼、驚訝和歎服!
武媚娘得意地看著下麵使團目瞪口呆的表情,突然有一位使者出聲,用著生硬的漢語說道:“尊敬的皇帝陛下,可否你允許我走近觀看。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宴會、這樣的建築、這樣的壁畫、這樣的音樂、這樣的舞蹈……這是偉大的藝術!”
這使者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動作和語言都充滿了激動。
武媚娘氣定神閒地頷首道:“可。”
使者聽後,立馬行了一個在其國家麵見君王的禮儀。這些使團在鴻臚寺跟著官員學了麵見皇帝的禮儀。
武周允許使團可以用武周的禮儀麵聖,也可以用其國家覲見君王的禮儀麵聖。沒有強求使團必須使用武周的禮儀。
使者行完禮,迫不及待地從位上走了出來,在翩翩起舞的樂人中間穿過,撫過樂人豔麗的披帛,摸著巨大的紅漆柱子,仰起頭看著繪著龍紋、蓮紋、忍冬紋、藤蔓紋、繩結紋等等紋樣的藻井,高大的牆上畫著栩栩如生的壁畫,價值萬金的琉璃做成了窗戶……
他不知不覺走到最中央的巨木旁邊,明堂上下貫通,這根巨木支撐了明堂的架構。
十多人合抱的巨木靜默地矗立著,就像突起的高山,彆說第一次見巨木的人震撼,就是不知見了多少次的大臣們,每次見到也是心中必生感歎。
這場宴會給使團留下了畢生難以磨滅的印象。有些使者甚至不願意走了,至此在神都定居下來,再也沒有回到故國。
在武徽音離開神都時,遠在房州的李顯一家接到一份秘密敕令,聖上令他們一家回神都。
李顯這些年如驚弓之鳥,每次從神都傳來消息對他而言,都幾乎是一場瀕臨死亡的體驗。
這次也是如此,仆人在外麵催促,李顯正將白綾往房梁上仍。他害怕神都會傳來賜死他的旨意,就像曾經的二兄一樣。
韋瀅瀅心中也十分恐懼,但忍著恐懼拉住李顯勸解道:“早死晚死都是死,至少要死得明白。咱們一起去接旨。”
夫妻二人交握著雙手,仿佛在努力地從對方身上汲取力量。二人出了門,幾個孩子在外麵等著他們。
韋瀅瀅鬆開李顯的手,微微蹲下,一一撫過五個兒女的頭發,看見兒女臉上的擔憂之情,她麵上露出笑容安撫道:“你們不要怕,聖人是你們的親祖母,今天降旨,說不定是有什麼好事呢?”
最年幼的李裹兒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著韋瀅瀅,重重地點點頭道:“一定是好事,說不定聖人和姨奶奶要給我們送東西呢。”
李裹兒口中的姨奶奶正是武婧兒,這也是李顯一家在恐怖的心理壓力之下能夠堅持下來的原因之一。
李顯和韋瀅瀅堅信,隻要有武婧兒在,一定能攔住陛下殺子的心思。
李顯仰頭看了一眼天空。天空澄澈,就像一麵湛藍色的鏡子,幾朵白雲纏繞其間,時不時掠過幾隻飛鳥。
遠處群山連綿,身邊縈繞著春暖花開的熱鬨氣息,但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這是從神都傳來的聖旨啊!”一股恐懼在李顯的心中橫衝直撞,似乎要撕裂他的身體,向四周蔓延開來。
自從廢帝為廬陵王的旨意後,他再也沒有從神都收到其他的旨意,這道突如其來的旨意是要自己的命嗎?
李顯不確定,韋瀅瀅也不確定。
但站在幾個孩子麵前,二人不得不強顏歡笑,假裝是從神都傳來的好消息。李顯抱起小女兒李裹兒,眼睛中閃著水光。
這個孩子自從生下來就沒享受過榮華富貴,隻跟著自己夫婦二人受苦。韋瀅瀅則抱起素來體弱的永壽,年長的長寧、永泰和重潤跟在二人身後。
“我們一家子一起過去。”韋瀅瀅深吸一口氣,邁出了第一步。
武媚娘這次是秘密宣召李顯一家回家,派了羽林軍的一位心腹中郎將和一位內監,二人悄悄帶著人離開神都,日夜兼程來到房州。
羽林中郎將和內監在客廳裡喝茶。二人已經等了兩盞茶的功夫,突然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趕忙起身,就看見廬陵王一家“慷慨赴義”似地進來。
內監眼疾手快地行禮道:“老奴拜見廬陵王、王妃,見過小主子們。”中郎將也跟在後麵行禮。
見二人如此有禮,李顯和韋瀅瀅對視一眼。好像真是好事情哎!
“恭喜王爺王妃,聖上密旨請王爺王妃並諸位小主子回神都!”內監笑吟吟拿出一封手諭來。
李顯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阿娘讓我們一家回神都?”
內監和中郎將二人都點頭,李顯和韋瀅瀅相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的激動和欣喜。
“真的嗎?”李顯有些不可置信。
內監笑道:“千真萬確。諸王公主子女都在宮中讀書,楚王殿下提到了王爺的孩子,聖上心念王爺,就下了密旨請王爺一家回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