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經聽完整件事的始末,但顯然陸生還沒回過神來。
畢竟班上的同學突然變成和爺爺喝過五五分妖銘酒的結拜兄妹,因此成了自己長輩這種事,聽起來未免過於離譜了!
再加上可能因為小學時候曾經一度在心裡將對方當成對手,所以此時陸生有種莫名其妙的鬱悶。
可惡!
居然在這種地方被她贏了!
看到孫子這吃癟的模樣,滑頭鬼十分缺德的哈哈大笑起來。
“對了,陸生是要繼承奴良組嗎?”藻月問道。
“這小子還差點遠呢。”奴良滑瓢表示。
“啊……說起來。”藻月突然想起一個事,向陸生問起道,“我記得你明明有段時間突然變得很抗拒和妖怪扯上關係啊,怎麼?現在是又改變了想法嗎?”
沒記錯的話,好像大概是三年級左右吧。
突然有一天開始,陸生從班上愛出風頭,成天嚷嚷著“我爺爺是大妖怪”的活躍分子。變成帶上眼鏡,凡事低調的老好人做派。
陸生聞言沉默了一下:“……沒什麼,隻是那時候突然發現妖怪好像不是我小時候以為的那麼友善。”
陸生過去從小接觸的駐守在奴良組本家的妖怪,多半是對人類的立場較為友善的一派。
所以小時候的他總覺得妖怪們其實心地善良,隻是被人類誤會,很多傳說都是誇大其詞。
因此每次聽到班上其他同學刻意渲染妖怪的恐怖時,他都會忍不住去爭辯,試圖給妖怪平反。
直到三年級的時候。
元興寺率領的妖怪,襲擊了他們學校的校車,他才見識到了妖怪黑暗的一麵。
於是他的認知被打破了,意識到並非所有妖怪都像自己家裡那些一樣,是對人類友善無害的。
當中不乏對人類充滿惡意,就和傳聞中嗜血好殺的形象一樣的妖怪。
人類對妖怪的恐懼不是捕風捉影的妄想。
他開始抗拒自己的妖怪之血,並且不想繼承奴良組,隻想當個普通的人類。
“那麼現在呢?”藻月又問道。
顯然這一年裡她的這個同班同學似乎又改變了想法。
陸生堅定的表示:“我要成
為奴良組的首領,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約束妖怪的行為,既能保護人類,也能庇護妖怪。”
“這不是很不錯嘛。”藻月看向奴良滑瓢。
“哼。”奴良滑瓢冷哼一聲,說,“就他這連‘畏’都還不會用的半吊子水平。”
陸生馬上不服氣的說:“爺爺你少瞧不起了!你最有名的‘明鏡止水’這一招我已經用出來過,隻是還不熟練而已!”
藻月見狀便慫恿道:“教教他不就好了。”
隻不過對於孫子繼承奴良組這件事,奴良滑瓢的態度卻意外的變得保守,他沒有輕易鬆口。
……
午飯吃飽了。
滑頭鬼熟門熟路的帶著他們偷溜。
待出了餐廳後,奴良滑瓢與孫子道:“陸生你先回去吧,老夫還要在外麵散散步。”
然後他又問藻月這邊:“如果有多餘時間的話,不如陪我這老人家一起到河邊走走吧。”
“好啊。”藻月應道。
她看出滑頭鬼大概是有些話想和她聊聊天。
不久後,河畔邊的觀景路上。
“我現在已經老了。”奴良滑瓢與五百年前相比,已經沒了當初那份恣意。
不僅是外表變得蒼老,他的心態也同樣是變得保守起來,此時的他難掩滄桑的說道:“自從鯉伴死後,我開始常常感到害怕,我不後悔當年和羽衣狐為敵,但我害怕會連唯一的孫子都要失去。”
“……”藻月沉默了一下,說,“嘛,陸生那家夥好歹也是同班同學兼小輩,我這個當長輩倒不至於看著他出事。”
奴良滑瓢哈哈的笑了笑,忽然又問道:“讓那個改動過的結果轉變成我們這裡的現實,對你來說其實也是能辦到的吧。”
“算是吧。”藻月沒有否認。
奴良滑瓢頓了頓,說:“關於這件事……如果屆時條件允許的話,讓陸生自己去選擇吧。”
藻月明白他的意思。
雖然在曆史發生改動的時空,滑頭鬼沒有受到羽衣狐的詛咒,他的血脈不會像這個時空一樣“隻能與人類孕育出後代”,那麼奴良鯉伴的第一段婚姻說不定能夠圓滿,不會再平生波折,以遺憾收尾。
但是這麼一來的話,屆時作為奴良鯉伴和山吹乙女之子所誕生的陸生,未必是現在的陸生了。
奴良滑瓢從來沒後悔過自己當年為了瓔姬而與羽衣狐為敵的舉動。
因此自然也願意承擔並接受後續的一切風險。
包括他的兒子鯉伴疑似遭到羽衣狐部下的謀害這件事。
如果條件成熟,真的能讓那有著美好結果的可能性轉變成這邊的現實時,他想把是否選擇圓滿的這個選擇權給他的孫子。
藻月看向旁邊的老人。
儘管奴良滑瓢如今外表已經變得年邁,但事實上他的目光依舊銳利,內心十分清醒。
大概這就是妖怪之主的氣度吧。
藻月心像,看來傳說裡滑頭鬼是妖怪的總大將,百鬼夜行之首也是有一定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