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空在看到小殿下的腫臉蛋時, 已經意識到了不好。
他伸手就要把小殿下放下來,可爬到他身上的小殿下,兩隻小胖手抓著他的衣服, 抓的死緊。
“小殿下, 您這是想要做什麼?”
釋空連阿彌陀佛都不念了,他緊皺著眉頭, 還想強行把小崽崽薅下來。
“不下去, 我不下去!”
小崽崽的腦袋埋在釋空的胸膛,他愣是不願意下去。
釋空無法,擔心繼續在這裡會驚動其他人,於是抱著懷裡的崽,大步往一旁走去。
小崽崽警惕的豎著小耳朵,他沒聽到蜂子嗡嗡叫了,於是悄咪咪的用目光掃視了一下。
這一掃視, 他確定了蜂子沒追上來。
蜂子沒追上來,倒是有侍衛向上前。
小崽崽看看麵色繃緊的釋空,再看看想出來的侍衛, 他的小腦袋瓜,一秒鐘亮起了小燈泡。
他悄悄鬆開一隻小手, 對著侍衛揮了揮。
侍衛們:“……”
侍衛們聽話的沒有出現。
釋空大步把小崽崽帶到旁邊後,低下頭,再次想讓小崽崽離開。
“小殿下, 貧僧還要去念經,您請回吧。”
小崽崽抬起自己的小臉, 他的右邊小臉蛋又紅又腫,看著有點嚇人。
而小崽崽在褪去了最初的驚慌後,疼痛感也慢慢襲來。
這樣的痛感, 就算是換了大人來也招架不住。
還不是大人的小崽崽,一雙漂亮的眼睛裡迅速蓄滿了眼淚,他紅著鼻頭,跟釋空目光對視著。
釋空神色更緊。
他不問小崽崽的臉蛋是怎麼搞的,大致一心想讓小崽崽下去。
可他越讓小崽崽下去,小崽崽就越是不下去。
“崽崽好痛。”
“小殿下若是痛,可以去尋太醫。”
“不要太醫,要大師!”
小崽崽紅紅的眼睛裡,掉的眼淚圓圓的,像小珍珠。他現在這模樣,看著慘兮兮的。
要是換了淩帝跟儀貴妃看見,肯定要心疼得不輕。
可惜,這會兒正在看他小臉兒的是釋空。
釋空對他慘兮兮的小模樣,沒有一絲觸動。
“小殿下,你現在的情況隻能去求助太醫。”
“我不要。”
小崽崽還就賴上了釋空,他跟釋空目光對視,一個知道這隻壞崽要碰瓷,一個知道壞和尚想把自己甩手出去。
“大師說了,救人,救世的。”
對釋空的一些語錄,小崽崽聽了也沒記全,他隻大概的挑了關鍵詞來說。
釋空垂眸,跟臉蛋越來越腫,還有加重趨勢的小崽崽解釋道:“貧僧說的是佛渡世人,並不是說貧僧會給人看病。”
小崽崽摟緊了他,有心想要再跟他說說。
可他的嘴巴也疼了起來,說起話來都能讓他被疼的臉蛋都要扭到一團。
釋空撕不開小崽崽,他不是不能強行把這隻崽從身上撕下來,隻是他發現了,這隻崽崽為了黏到他身上,小胳膊小腿兒都在使著力。
他強行弄開,可能會讓這隻崽受傷。
現在,這隻崽的臉蛋跟他無關。但要是弄傷了他的胳膊腿兒,恐怕就不好說了。
“崽崽要痛到死掉了。”
小崽崽捂著臉,痛得身上的溫度都燙了起來。
釋空抿著唇,在原地跟這隻崽周旋片刻後,還是認命的把他帶到了太醫院。
太醫院的人看見小殿下的時候,都差點沒認出來。
經常給崽看病的湯太醫,打發了人去通知了淩帝跟儀貴妃。除了讓人通知淩帝跟儀貴妃,他還讓人叫了水水來。
湯太醫以前是經常給小殿下看病的,可自從有了水水後,小殿下身體偶又不舒服,都是去找水水的。
對這個水水,湯太醫跟他接觸過,在接觸過後,湯太醫對他是打心眼的欽佩。
湯太醫去讓人叫了人,他看看釋空,又看了下釋空懷裡的小殿下。
有釋空這個大人在,小殿下的臉成了這樣,湯太醫想當然的覺得是釋空監護有誤,連小殿下都沒有看好,他眼底略帶了些不滿。
釋空抱著懷裡的崽,淡淡地解釋道:“小殿下不知在哪兒損了儀容,許是年幼,小殿下方才看見貧僧,特來投奔貧僧,不願從貧僧身上下來。”
不得不說,釋空這是在明著表達說,是小殿下強行黏上我的。
可他的話音剛落下,小崽崽就張開了小手,可憐兮兮的對著湯太醫道:“湯太醫,抱。”
釋空:“……”
湯太醫:“……”
湯太醫忙把要抱抱的小殿下給接了過來。
他接過小殿下,對著釋空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轉身走了。
嗬,還說什麼小殿下不願從身上下來。
這個釋空,可真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湯太醫對釋空的不滿,都攢在心裡。
不多時,得了消息的淩帝跟儀貴妃,親臨了太醫院。
兩人來的時候,水水已經到了。
水水正在搗藥,旁邊的湯太醫在給他打下手。
小崽崽坐在凳子上,一哭臉就疼。他不想哭,腫腫的小臉蛋卻讓他啪嗒啪嗒的眼淚掉個不停。
儀貴妃看見腫臉蛋的小崽崽,腳步都差點不穩了。
小崽崽這會兒的模樣,著實是有些嚇人了。
“這是怎麼了?!”
儀貴妃被淩帝扶了一把,堪堪站穩。她站穩後,大步走到了小崽崽跟前,蹲了下來。
“痛痛。”
小崽崽含著眼淚,說話都已經是含含糊糊的了。
儀貴妃心疼壞了,她也沒讓小崽崽給她開口解釋,她隻問著旁邊的太醫:“小七這是怎麼一回事?!”
“回貴妃娘娘的話,小殿下的臉是被蜂子蟄的,但具體是怎麼蟄的,微臣還不知道。”
“剛才是釋空大師抱著小殿下過來的,在把小殿下送來後,釋空大師就離開了。”
湯太醫補充的這句話,讓淩帝跟儀貴妃雙雙黑了臉。
釋空那麼大一個人了,小七待在他身邊,他竟還能讓小七被蟄了?!
小七被蟄的這麼狠,釋空把人鬆開後,還自己走了?
儀貴妃越想越氣,她冷笑道:“都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本宮的小七都這樣了,也沒得半點慈悲關懷啊。”
淩帝看看小可憐崽崽,再想想不在場的釋空。
他倒是沒說什麼,但臉色冷的像凝了霜。
小崽崽痛的都沒勁兒碰瓷了。
他被儀貴妃摟在懷裡,沒有腫的那半邊小臉挨著儀貴妃,整隻崽都可憐得不行。
水水用最快的速度,把藥給弄了出來。他把藥膏塗在小崽崽的臉蛋上,綠色的藥膏看著不好看,但塗上去之後清清涼涼的,幾乎是在瞬間就減輕了疼痛。
“這個藥膏,一個時辰換一次是最能解疼的。”
水水說完後,又蹲下來,繼續搗藥了。他把用到的藥材都放到了一塊兒,講解道:“敷藥之前再搗,要搗出來新鮮的藥泥,這樣最管用。”
小崽崽的臉蛋止了疼,他吸吸鼻子,對著水水說道:“謝謝水水。”
“不用謝。”
水水專心致誌地弄著藥,他弄了一會兒,把藥帶回了自己的小院裡。
“我會按時給你送藥泥的,你先跟著貴妃娘娘回去吧。”
小崽崽聞言,磨磨蹭蹭的不是很想走。
他雖然碰瓷了一下釋空,讓大人們覺得是釋空沒有看好他,但被蜂子蟄了這件事,儀貴妃肯定最後能猜出來是他想吃蜂蜜,才去掏蜂窩的。
“水水,我,我陪你一起搗藥。”
“不用。”
水水拒絕了他,自己帶著藥草走了。
沒能黏上水水的小崽崽,被儀貴妃抱了回去。
淩帝也跟來了鳳華宮。
小崽崽在鳳華宮裡被爹爹跟娘娘陪著,另一邊,狗蛋和淩福發現小七跑不見了,他們也都懵了。
剛才為了吸引蜂子的火力,他們還分頭跑了一段。
這會兒沒找到小崽崽,他們到處問了問。
好巧不巧,狗蛋問到了釋空跟前。
釋空看著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僧人,他冷聲嗬斥道:“你每日之事都可做完了?閒暇時間不用來念經禮佛,反而攀附權貴,實在是難以教化。”
釋空這番指責就有點重了,狗蛋被他給指責的低下了腦袋。
看著低下腦袋的狗蛋,祿光似乎還想再說上兩句。
但還好,關鍵時刻,小胖墩兒站了出來。
“你說彆人的時候,怎麼不看看你自己?!”
淩福重重地冷哼一聲:“你不攀附權貴,那你彆住我父皇的房子,彆要我父皇給你們捐的香油錢啊!你清高,你脫俗,你怎麼還不立馬原地升天呢?還留在這裡吃五穀雜糧乾什麼?”
小胖墩不但能吃,現在還挺能說。
他一點麵子不給的懟著釋空,釋空對他的話,不能硬駁。
淩福懟完了釋空,拉著狗蛋走了。
他把狗蛋拉走後,認認真真的跟狗蛋說道:“狗蛋,你考慮一下吧,還是不要回廣華寺了,我怕等你回去後,這個釋空會為難你。”
“你放心好了,我跟小七不讓你留在宮裡當公公,我們會再給你想一個去處的。”
淩福的話,狗蛋這次好好考慮了。
他們在又問了兩個人後,知道小崽崽去了太醫院,淩福心裡有數:“父皇跟貴妃娘娘應該已經接到他了,狗蛋,你先去休息吧,我去鳳華宮裡看看小七。”
“嗯嗯,我先回去了。”
兩個人告彆完,淩福目標明確的直奔了鳳華宮。
他去了鳳華宮,見到了小臉蛋腫腫的崽崽。
淩帝正一隻手捧著他的臉蛋,一隻手撚著他臉蛋上的綠色藥泥,檢查藥泥有沒有變乾。
如果變乾了,就要提前換。
可能是藥泥的效果不錯,小崽崽的臉蛋隻有一些微微疼了,他哼哼唧唧的,這點微微疼也讓他不舒服。
看見六哥進來,本來還在哼哼唧唧的小崽崽,瞬間緊張的咽了下口水。
小崽崽隻說是不小心被蜂子蟄了,但沒有說是自己嘴饞想吃蜂蜜。
他怕六哥過來給他說漏了。
“六,六哥,你是來找崽崽玩兒的嗎?”
小崽崽搶在六哥開口之前,就先說了話:“你等崽崽一下,崽崽一會兒跟你去玩兒。”
“一會兒也不能去。”
淩帝斥道:“老老實實的在這待著。”
儀貴妃看了眼淩福,目光最終落到了小崽崽緊張的臉蛋上。
她眼睛眯了眯,心裡已經明白過來了。
“小七,你的臉——”
“我的臉是不小心被蟄到的。”
小崽崽又一次搶答了。
淩福:“……”
淩福眼珠子轉了轉,“哦”了一下,這才說道:“你可太不小心了,怎麼被蟄到了啊,是不是很疼?”
小崽崽點點頭。
儀貴妃看著他倆的反應,隻覺得小孩兒家家的,演技也不怎麼樣。
這個配合,比起她當年來,真是差遠了。
儀貴妃也沒有當麵拆穿,她把淩福給打發走了,然後繼續看淩帝給小崽崽檢查藥泥。
藥泥擱一會兒就要搗出來一次,儀貴妃不想太折騰水水,所以要了藥草,讓太醫院的人輪流搗出來,給小崽崽用。
水水的年紀也不大,他夜裡還是少熬的好,這樣才能有利於長個兒。
水水是不用熬夜了,但淩帝跟儀貴妃卻結結實實的熬了一夜。
小崽崽臉上難受,睡覺也不能跟平時一樣,睡得像個小豬崽似的,可以任人擺布。
他一難受起來,是隻要儀貴妃跟淩帝的。
哪怕是換了吉燕上前來給他敷藥哄他,他都要哭鬨。
淩帝跟儀貴妃隻能一人輪著守一個時辰,就這麼守了一整夜。
小崽崽臉蛋上的藥泥,一整夜都是新鮮的。
有始終新鮮著的藥泥在臉上,小崽崽腫腫的臉蛋,在第二天,就消腫了一點。
他臉蛋上稍微消了腫,精神也比昨天好些。就是淩帝跟儀貴妃,肉眼可見地有些疲憊。
一連這麼熬了幾天,小崽崽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淩帝跟儀貴妃知也被累的快撐不住了。
淩帝按著太陽穴,好不容易得了休息,連以前最讓他放鬆的歌舞,他都沒心思看了。
有新送來的美人兒,祿光在淩帝耳邊,提都沒提。
要是換個時間,還能略提一提,這會兒是肯定不行了。
“這養個孩子,是真能折騰人。”
淩帝揉捏著太陽穴,這幾天被折騰的什麼心思都沒了。
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從前,明明最開始抱起這隻崽的時候,這崽崽看著可愛又乖巧的,一點都不像是會折騰人的啊。
淩帝現在就是想退貨,都來不及了。
他這邊還在努力回血著,另一邊,儀貴妃已經把小崽崽叫到了跟前。
她語調還算溫和地問道:“小七,臉蛋還疼不疼?”
小崽崽彎著眼睛,高興彙報道:“不疼辣!”
水水的藥可好用了,他現在的臉蛋已經好了。而且消腫後的臉蛋,還是軟軟嫩嫩的,一點都沒有破相。
小崽崽的高興沒有持續秒,儀貴妃就溫和地讓人搬來了板凳。
是小崽崽打屁股的專用小板凳。
小崽崽:“……”
小崽崽緩緩後退,可儀貴妃一把攥住了他的小手,沒讓他跑。
“現在臉蛋好了,屁股也該挨了。”
“你還以為你真能瞞住我?”
“我是給你攢著的!”
“我讓你為了吃蜂蜜,連蜂巢都敢偷!”
“這麼膽大包天的,是不是欠揍了?!”
在小臉蛋剛好後,小崽崽就迎來了他遲到了幾天的打屁股。
儀貴妃結結實實的揍了他一頓。
小崽崽挨完揍,還要去上學。
儀貴妃覺著他休息夠了,該去學堂待著了。
在學堂裡待著,還有夫子能看管。不在學堂裡,這隻崽總是要惹事。
小崽崽拎著書包,被送到了學堂裡。
他回了學堂,蔣言跟陳州這兩個伴讀自然也來了。
隻是蔣言在來的時候,沒急著跟小崽崽團聚親熱,他先去見了儀貴妃。
他對著儀貴妃行了個禮,隨後,小臉認真的說是要幫母親帶些話來。
儀貴妃看他幾秒,摒退了眾人,隻留了吉燕。
沒了外人,蔣言對著儀貴妃叫了聲二姨姨。
儀貴妃在家中排行老二,蔣言私下裡是會叫她二姨姨的。
“二姨姨,民間近來多了些不好的傳聞,都是關於宮裡的。”
“什麼傳聞?”
儀貴妃微微皺眉:“是釋空胡亂說話,被傳出去了?他是活該,誰讓他放著好好的經不念,偏生要說宮裡頭不乾淨。”
宮裡如今裝神弄鬼的人被找到,杖斃的杖斃,幽禁的幽禁,連前朝的大臣們都一個個的默不作聲了,不敢再提這一茬了。
可偏生釋空對此連個說辭都沒有。
儀貴妃想到這兒,就想對著釋空呸一口。她不是不敬和尚,她也遇到過有真材實料且為人低調的和尚。
對那種和尚,儀貴妃是打心眼敬重的。
但對釋空這樣的“大師”,她真是覺得這種大師,世上能少一個就少一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