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是什麼?”
“外星人。”
“好奇怪的名字啊,對了,他能不能……”
“No。”
“哦。”
被B先生明確警告不能吃以後,我便對很像夢中蘋果派的外星人失去了興趣。
虛無縹緲的幻夢就讓它隨風而逝吧,人應當活在現實。
沒錯!說的就是眼前小小的篝火,被一根木棍穿起架在火上翻滾的獵物,它們就在我麵前,是那麼地美麗誘人,我絕不承認自己會對超人見異思遷!
表皮間滋啦作響的熱油親吻著血絲,久違到魂牽夢繞的兔肉逐漸發黃變焦,溢散的香氣攝魂奪魄,一秒帶走兩眼發直行屍走肉般的我——
“天呐,天呐布魯斯,你會烤肉!是肉呢,肉!太厲害啦!好香好香啊,我能現在就吃嗎?不行?真的不行?就算沒有全熟我也不介意啦。”
此刻的我就是世上最快活的小鳥,雀躍地滾到負責烤肉的布魯斯身邊嘰嘰喳喳,立馬又坐不住地跳起來,圍著手工搭成的簡易燒烤架不停轉圈。
布魯斯抬頭看我,本想牽動傷痕累累的嘴角說些什麼,可他大概是看出來了,我這時候滿腦子“肉肉肉終於不用吃餅乾啦狂喜亂舞!”,彆的什麼都聽不進去,所以他等了等,視線在對麵沉默的男人身上稍頓,才笑道:“這隻兔子是B先生的收獲,我隻負責想辦法把它烤熟而已。”
“什麼?爸爸,你也好厲害,我好愛你!”
我一個轉身紮進B先生懷裡,摟住他的脖子,仰頭就是熱情的蹭蹭,好險沒把他的麵罩蹭掉。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僅發生在一瞬間,以至於B先生抗拒的大手還沒攥住我的後脖頸,我已經結束了連蹭帶抱,從他結實的大腿跳下,圍著烤兔子繼續快樂地轉圈,不分給任何人哪怕一絲眼神。
B先生:“……”
“她一直如此,”布魯斯忍笑,“愛你,但通常隻短暫地愛你一小會兒,習慣就好。”
B先生啞聲:“而我不需要習慣。”
他收回手,五指在深不見底的陰影裡攥成拳,披風掀起,蝙蝠雕塑重新回到了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死寂。
柴火劈啪作響,一時無人說話。
仗著我沒空注意暗處隱晦的目光交集,布魯斯緊盯住B。
慢慢地,年輕男人平日眼裡真假混雜的輕鬆散漫消失不見,回歸到偵探的眼神。
還在迦勒底時,從餓暈禦主的狂暴襲擊中狼狽“幸存”後,蝙蝠俠們自然交換過情報。
親身中了令咒的B理應是重中之重,然而不出所料,這個男人不願分享自己完整的心路曆程,隻簡言,令咒的確有極其強大的效力,但並非對自我認知的強行扭曲,可以憑意誌力抵抗。
“我確定,我受到的影響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B這麼說,不代表蝙蝠們會百分百相信,兩手準備——包括防著自己——是常規操作,他們總要親自再確認一遍。
通常情況下的B絕非調查的突破口,他們之間能勉強“融洽”相處已是不易,不要想從防備的男人身上找到破綻。
所以,這次也算是天賜良機了。想到這兒,布魯斯不動聲色地壓平嘴角。
B犯過一個錯誤,他對令咒內容的反應遠比自己受控更大,當他不得不和不著調的少女禦主麵對麵時,冷硬的人格麵具總會不受控地輕顫。
比如說方才。
每個蝙蝠俠都在觀察彼此,提起B,他毫無疑問是迦勒底目前最格格不入的存在,因為他殺人。如果說作為【起源】的布魯斯站在蝙蝠俠的起點,那麼B就是目光可見的終點之一,最糟糕的那個。
布魯斯不會忽略鮮明映入眼中的線索,大篇幅的分析飛速在他腦中展開,一時竟產生了血脈僨張的錯覺:
這個男人蒼老,如一灘死水,甚至孤獨得可怕。
他沉默不語,是因為壓抑封閉的內心遍布創傷,傷口不容外人觸碰。
他的激進顯而易見,造成轉變的起因可能極其慘烈。幾乎能想象到,在那場無法接受的劇變後,他沉在枯井深處的怒火吞無時無刻不嘶吼,最終霹靂斬下,驚破天穹,靈魂設下的禁錮被烈焰吞噬,促使他跨過了那道不可逾越的底線——他有過一個孩子?
應該是紅發,他目光停留在撒拉頭頂的時間延長了半秒。年齡或許與撒拉相差不大,喜歡擁抱,同樣的活潑,同樣的……
可是,不幸地,突然之間,他徹底失去了他/她?
……
B借著火光出神,一瞬的事。
誰也說不準,神奇的令咒是否真能輕易將他變回一個父親,他自己堅信不可能,亦全身心抵抗潛意識可能的扭曲。但,令咒似乎沒有要強塞他一份大禮的意思,作用體現在了另一方麵。
從有驚無險落地開始,B本來有相當多的事可做。
然而——令咒狡猾地抹掉了他被困迦勒底以來的焦躁,讓他沒原因地自願擱置腦子裡所有暴力但有效的方案,心平氣和、平和得有點過頭地坐在這裡,看已被列入高危名單的紅頭發少女無知無覺地欺負異世界的超人。
少女無憂無慮地蹦蹦跳跳,紮眼的長發也一甩一甩,正如顏色一般張揚。塞得極滿的斜挎包拍打著腰際,裡麵棱角分明的石頭被迫互相擠壓。
兔肉還有一會兒才能烤熟,少女輕快的腳步漸漸躁動,挎包拋起的弧度隨時間流逝拉大,石頭在包裡咯噔咯噔搖晃,就像倉鼠的磨牙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