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不是憎恨、他被控製了!這不是他的想法,我差一點就喚醒了他!差一點、他就可以……但我……呃、嗚……隻有你能、救他了,請你不要、放棄他,不要……】
想起來、想起來。
不要放棄他、不要放棄他。
女聲夾著泣音的這段懇求,就在這些天裡,不斷在超人先生耳裡重複,回蕩,像無數根刺紮進他一團糟的腦海。
我為了和他培養友誼,又陪他躺在車頂一遍遍聽錄音,最後得出的結論:從早到晚無間斷聽了這麼久還沒煩,他是真的很愛她。
對,錄音的聲音來自超人先生的女朋友,B先生說他們感情很好。
我們經過冰川,爬上山嶺,路過一片片浮滿碎冰的湖泊,沿途打打聞超而來的類魔,遙遠的北地不如內陸繁華,要開出很遠才能看到一點曾經的人跡。
這時我和超人先生的友誼也約等於培養到位了,B先生經過考量,把他胸前掛的聖晶石削了一塊,讓他有力氣搖搖晃晃站起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踩在冰塊上走幾步。
唰——
他不出所料地踩滑了,宛如門板的壯碩身軀往前一栽,下一秒就是臉朝下砸進雪堆。
“超人先生!”剛跳下車的我勇敢上前救駕。
唰——砰咚砰咚!
在布魯斯看傻子的目光裡,裹成北極熊的我撞上超人先生的背,我們呲溜滾下斜坡,在冰原上筆直滑行,直至撞上一座坍塌的雪屋。
“呸呸、好冰。”我眼淚汪汪,拚命吐掉滿嘴的雪渣子。
我倆的腦袋精準地紮進雪屋唯一的洞口,半個身子都埋了進來,也不知道這裡麵發生了什麼,鹹濕酸臭的味道頓時填充鼻腔,逼得我忍不住打起了噴嚏。
噴嚏聲驚動了一塊冰,它從半坍的屋頂摔落,在冰麵砸出格外清脆的回響。
屋裡沒看見家具,隻有混起亂七八糟碎片雜物的雪堆,我下意識看向碎冰砸落的地方,那兒本來黑乎乎的,可洞口外的光線斜射進來,恰好照亮了不起眼的角落。
一隻凍僵的手,從雪堆內探出。
它的五根手指半蜷著,顏色紫得發黑,血跡像長在青苔上的黴點。
給我當了緩衝板的超人先生腦袋後仰,視線停留在一個方向不動,竟是也在看它。
我沉思了半晌,把自己撐起,爬到角落刨了刨雪堆,讓還算乾淨的雪把那隻手蓋住。
新鮮出爐的小雪堆被我堆出了一個完美的尖尖,我正在欣賞呢,麵前突然多了一大團的陰影。
超人先生不知怎麼蹲在了我身後,他可能想擠到前麵來,但身材受限,隻能委屈著排我後邊兒了。
我疑惑看他,他不看我,但我竟然神乎其神地領悟到了他的意思。
我又把堆好的雪尖尖推平,露出底下那隻手。
隨後,我抓起超人先生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大手掌,往下按,讓它們貼到一起。
“有點涼,不過握久了就都能暖和了。”我對超人先生說。
超人先生突然一頓。
接著,他像是應激般想抽手,卻被我執著地按住。想和彆人握握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雖然冰了點,但不也能捂熱嗎?
我們拉扯了半天,最終超人先生屈服了。
他不再反應劇烈,也依然不想理我。
但我第一次看見他笑了。
【克拉克……】
女人還在耳邊呼喚,他渾濁的眼珠泛起夢幻般的恍惚。
手上的觸感似乎令他抓住了一絲支離破碎的過去,他曾無數次用力握住過彆人冰冷的手,將自己的溫暖借給對方。在遠離現實的夢裡,曾經的英雄冷硬的嘴角,勾起了稱得上溫暖的淺淺弧度。
而在狹窄的雪屋外,冰原之上,殘留著一座座同樣倒塌零散的遺跡。
那是遠方的人們遭到超人與其帶領的軍隊的襲擊,房屋被急凍寒風高高拋起,最終,生命覆滅於此。
“……我不怪你……但你……”
B確認完新收到的錄音,隨手關掉。他站在雪坡上,低頭看了一眼那兩個剛把自己從雪裡拔出來的笨蛋。
笨蛋們相處愉快,找回一點理智的超人下意識把不停打滑的少女舉起,托在自己肩頭。
“還不夠。”他啞聲,轉首遙望極地邊緣正在醞釀的風暴。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哇啊啊啊啊爸爸布魯斯阿福——我們踩破冰掉海裡了啊啊!”
“完了超人先生沉底了!爸爸救救、布魯斯救救!”
“計劃不包括這個。”B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