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趕緊帶【】先生你出去,然後一起拯救世界,否則沒有蘋果派,沒有冰淇淋。”
少女蹲在克拉克家的院子裡,委屈巴巴地重複他們此行的目的。幾根乾草歪歪扭扭栽進她的頭發,沒能久留,就被小蝙蝠不厭其煩地用爪子挑出,一腳踹開。
“隻有布魯斯愛我,他都願意丟下工作不做,突然進來陪我。”
她感動地抱住腦袋,把小蝙蝠護在手心底下不讓動彈,突然就有了對大蝙蝠大聲抱怨的底氣:“爸爸你變了,你用大翅膀拍我,你不愛我了!”
克拉克躲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暗中觀察,嘴角不禁微抽。
平心而論,大蝙蝠雖然把他倆從農場裡攆到農場外,但那氣勢驚人的蝙蝠翅膀一點兒也沒挨到少女的衣角,全衝他來了。
他才委屈,但他敢怒不敢言……不對,他為什麼連點起碼的生氣都沒有,反而有些心虛?
潛意識覺察到了不和諧的地方,可他依舊忽略了它。
大蝙蝠藏在肚皮下的細爪支撐起身體,完全站直了比蹲著的少女還要高大,上半身尤其敦實,耳朵尖尖牙齒尖尖,眼睛呈漫畫風格般的倒三角,莫名顯得很可愛,宛如一尊放大數倍的長翅膀胖龍貓。
它自從某一刻起就不再發出“吱吱”的聲音了,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隻覆有薄薄一層漆黑皮毛的骨翼理應紮人又冷硬,可當它重重地展開,輕輕地收攏,把少女裹在自己翅膀的陰影之中,便神奇地有了天鵝絨毛毯般的柔軟質感。
大蝙蝠嚴肅地用翅膀拍拍少女,示意彆鬨,這才是真正的“拍”。
“我要阿福的蘋果派,一年、不,兩年份的冰淇淋。”少女蹭蹭它的大翅膀,趁機順藤往上爬。
大蝙蝠點頭,淡定地鬆開她。
她和它,或者“他”,眨眼就和好了。暫時被遺忘的小蝙蝠無聲無息跳下地,陰暗地挪動自己。
克拉克也將這段互動看在眼裡。
他非但沒感覺到蝙蝠爸爸和很不聰明的人類傻女兒有哪裡不妥,甚至在短暫的失神後,不知不覺,嘴角克製不住地翹起。
一股暖流湧入心間,好似已經失去太多的他,會因為世間任何一種美好而心生喜悅。
哪怕再簡單,再平凡,那也曾是他想用自己堅不可摧的雙手捧握住的——
……握住的,什麼?
他頭痛欲裂。
再回神時,少女直白寫著擔心的眼眸已經湊到了麵前:“【】先生,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急。”
克拉克強忍顱腔炸裂般的劇痛:“呃……怎麼了?”
“剛剛,你懷裡傳出了很響的一聲‘哢’,好像有什麼東西壞掉了。”少女說。
克拉克一愣。
哢。
哢!哢擦——
溫柔的女聲不知何時離他而去,無處可尋。他珍愛的留聲機莫名其妙地卡住,不能再出聲。
在他因刹那的混亂而忽略的角落,小蝙蝠陰暗地爬回,重新攀上少女毛茸茸的發頂,深藏功與名。
克拉克什麼也不知道。
他驚慌失措,急忙掏出小巧的留聲機,把它捏在手裡翻來覆去,笨拙地試圖修好它,又在發現自己笨手笨腳實在不能如願時,這個怎麼都與脆弱不沾邊的年輕人久久呆住,懊悔得幾乎要哭出來。
打量他,少女疑問的語氣就像在陳述:“【】先生,你真的真的很愛她。”
“……”
“那,為什麼不去想辦法把聲音修好呢?”
“我不能——”
“誰說的不能?這不是你自己的事嗎?”
克拉克被問得啞口無言,但就因為對方這一問,他迷糊的腦子突然遭到攪動,在混亂之中,迸濺出了不成形的疑惑:
是誰不允許,誰設下的禁令,是誰……把他困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麥田裡?
“我不……知道。”
他迷茫,遲疑著說,或許是瑪莎,因為母親認為他還不能遠行,他與外界格格不入。
可至今不見人影的瑪莎卻開口:“你該離開了,克拉克。”
這不是驅逐,而是盛滿愛意的鼓勵,過去抱著幼小的他,講述那些淺顯易懂的道理時,她也是這般溫和而堅定的口吻:
“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孩子,你不能永遠待在這裡。”
“外麵有人會修留聲機!”少女踴躍舉手,“我知道可以找誰,找蝙蝠俠,他什麼都會!”
她言之諄諄,一副蝙蝠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她與榮俱焉的樣子,著實太有說服力,縱使克拉克打從心底裡覺得蝙蝠很危險,也不自禁地期盼起來。
他本來依舊不想離開,但聽完瑪莎的話後,他就發現自己還是更想修好自己的留聲機。
臨行前,小鎮青年內心無比忐忑。
他什麼行裝都沒帶,手裡隻有路過麥田時,出於緊張隨手抓到的一根麥穗。
蝙蝠們也是嚴陣以待,像是生怕他找不到目的地,大蝙蝠硬是用爪尖在地麵劃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