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稚妤歪頭打量著薑硯。少年漆黑的眼眸明亮,仿佛是小小的火光在夜色裡被點燃,看起來狀態比平時還要好。
她心想,剛才察覺到的怪異,或許是因為她最近通宵太多太疲憊了吧。
薑稚妤沒有再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氣氛恢複成和往常一樣的輕鬆。
清瘦俊秀的少年黑眸明亮,唇角勾著笑,單手托著下巴和薑稚妤分享著自己的生活,他的世界裡似乎充滿了開心的事,就連粉絲數突破了五千萬也要和薑稚妤炫耀一番,滿臉都是“求誇獎”的表情。
“薑稚妤,等你回國之後就知道我在國內有多火了。”
薑稚妤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逐漸往下。
她難得的沉默了幾秒:“大明星,那你下次見我能彆穿海綿寶寶睡衣了嗎?”
……
結束視頻通話之後,薑稚妤像往常一樣工作了一整天,挑選劇本,修改給導師的論文……
很快到了深夜,她陷入一個真實又奇怪的夢境之中。
她在夢裡看見了薑硯的另一麵。
她和薑硯雖然是親姐弟,可兩人成長環境不同,性格又同樣獨立、驕傲。
在薑稚妤出國念書之後,每回和薑硯視頻通話或是回國看望時,薑硯對她都是報喜不報憂。
那飛揚的眉眼中仿佛沒有半點陰霾,明亮璀璨得仿佛從未受過挫折。
可在夢裡,她看見了三歲時走失的薑硯,在一個冬夜裡被送進了孤兒院。
十二歲被找回來後,又因為在底層摸爬打滾染上的臟話惡習和頑劣性格被早已離異的父母不喜。
薑硯知道父母不喜歡他,心裡有一點點憧憬被打破的酸澀,但更多的是不願意低頭的驕傲和自尊。
薑硯逐漸和這個家漸行漸遠。
十八歲之後,他沒再要過家裡一分錢。
他也確實有這個實力和底氣。
少年成名,出道即大爆,火得如日中天。
二十歲的薑硯臉上展露笑容,一股意氣風發的少年氣,“隻靠我自己的力量,我也可以在這個世界站穩腳步。”
以這樣的開端和自身的才華努力,他本該一生順遂,卻偏偏被姚滿月盯上了。
姚滿月原本隻是個普通人,從家境、長相到工作全都平庸至極,卻在綁定了金手指“氣運係統”之後,人生像開掛一般一路逆襲。
她偷取了彆人的氣運,自詡“人形錦鯉”,哪怕她什麼也不懂都能給公司高層指明正確的方向。
甚至隻要日常和她多接觸,體弱多病的大佬就會逐漸恢複健康。
有幾位身居高位的大佬把姚滿月當做“貴人”,認為她旺自己,她過得越順利,自己的生活事業就會越紅火。
於是在背後默默捧她。
姚滿月在豪門圈子裡春風得意,又大張旗鼓的打著“豪門團寵”的人設爆紅網絡,是大眾眼中神秘卻備受寵愛的豪門千金。
然而,作為姚滿月最大“血包”,薑硯黴運連連,人生烏雲密布。
在拍劇被叫停,又有兩部待播劇因為各種問題被迫擱置。他的線下活動突發火災,甚至還因為一場車禍了中止了一個S級項目,最後和平台方交惡。
向來迷信的娛樂圈對他避之不及,奉他為災星。
薑硯的資源和人氣不斷流失,無論他再怎麼拚命努力都沒有絲毫作用,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掌控著這一切。
不僅如此,凡是薑硯丟掉的代言、工作和獎項,全都被姚滿月撿漏分給了自己弟弟。
沾了姚滿月的光。
她那個出道多年仍是素人,明明是前輩卻打著“小薑硯”名號的糊逼弟弟,在這幾個月裡,從作品到口碑全都實現了逆襲,吸粉無數。
一躍成為“待爆小生”,搶走了不少薑硯的風頭和粉絲,兩家甚至還成了對家。
可以說,薑硯的絕大部分黑粉都是姚滿月姐弟倆的粉絲。
薑硯並不明白為何會發生這一切。
處在人生低穀的他咬著牙,努力爭取上了一檔未播先爆的綜藝《快樂藝術家》。他試圖自救。
他想靠著這檔綜藝再度爬起來。
可姚滿月姐弟也陰魂不散地跟著一起上綜藝了。
……
落地窗外城市燈火通明,交織的光影映照在薑稚妤蒼白的臉上。
她緊閉雙眼,因為噩夢而不斷翻身。
薑稚妤是從震怒和心碎之中驚醒的,她渾身被冷汗打濕,卻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清醒。
仿佛是近視的人摘掉眼鏡重新看這個世界。
薑稚妤坐在床邊緩了好一會,摸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一小時後,她在夜色裡登上了回國的私人飛機。
飛機落地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私人飛機的特殊和豪華吸引了許多乘客的注意力。
薑稚妤戴著墨鏡,徑直坐上專車,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薑稚妤在飛機上就有條不紊的布置好一切,學校那邊的事有人給她收尾,而鄭家老爺子得知她要回國,高興的不得了,為了方便她行事,更是直接派了一位女助理給她。
在北城豪門圈子裡,如果說薑家是手腕莫測的顯赫新貴,那鄭家就是多年屹立不倒的神秘世家。
雖然最近幾年,兩家關係不合。
可薑稚妤身為曾經強強聯姻生下來的長女,既手握薑氏集團股份,又格外討她外公,也就是鄭家老爺子喜歡。
隻不過她行事低調,常年不在國內,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薑稚妤把電視台地址發給女助理,然後就在後排翻看開起文件。
這是她連夜找私家偵探調查的。
有姚滿月姐弟的生平履曆,也有和薑硯公司有關的、娛樂圈內的彎彎繞繞。
看了一會,她輕輕蹙眉,讓助理給她找兩個人:薑硯公司的股東和電視劇《踏淩霜》的製片人。她想和他們見一麵。
然後才打給薑硯,告訴他自己要回國待一陣。
薑硯第一反應以為自己在做夢,可那點欣喜很快轉變成慌張和擔憂,他攥緊手指,“薑稚妤你回來的話,你這學期的課和論文怎麼辦?你是看到了什麼嗎?”
他不斷回憶著最近在熱搜上出現過的黑通稿。
她看到了嗎?看到多少了?
薑稚妤:“見麵說。”
她掛斷了電話。
一堆話被堵在嘴邊的薑硯:“…………”
……
在海報拍攝現場,姚滿月心不在焉,她偷偷將視線落在薑硯身上。
少年哪怕素顏站在藝人堆裡,都能把其他人襯托得黯淡無光。
這張臉著實讓人心驚。
姚滿月按下心中的意動。
她知道薑硯和她弟速來不合,所以特意讓導演把兩人安排到一間拍攝室裡。
本想利用她弟來刺激一下薑硯,甚至還找了人在附近偷拍,可沒想到薑硯全程像沒看到似的,丁點反應都沒有。
反倒讓精心準備了許久的她,有種把一出戲排演許久卻沒等到觀眾的鬱悶感。
那頭,拍攝結束後的薑硯盯著屏幕看了兩眼,點點頭。
薑硯的好說話同樣也讓導演感到奇怪。
導演:“薑老師,這張海報就這樣過了嗎?不再拍一張?”
薑硯:“不了,我等會有點急事,說不定馬上就要走了。”
導演詫異,要擱往常,薑硯要一直拍到他選出自己最滿意的才行。
“什麼事啊?”他沒忍住問了一嘴。
薑硯沒有回答。
過了好幾秒,他才垂下眼眸,語氣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和期待,“我姐等會要來。”
導演看著薑硯,愣了好一會。
他居然從這張總是桀驁冷漠的臉上窺見了幾分緊張和驕傲。這種感覺像什麼呢?
就像他小侄子站在幼兒園門口,等待大人來接他時流露出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