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玉佩!”卜幼瑩連忙要去撿,被春雪拉了一把,替她撿了起來。
蕭祁頌一怔,可眼下卻無瑕安慰她。
他喚來衛戎,接過他遞來的強弓後便乾淨利落地翻身上馬,於馬背之上拉開弓弦,將箭頭對準了遠處正在逃跑的毛賊。
高於他人的視角儘可能避免了誤傷,於是隻聽“咻”的一聲,寒光一閃,箭羽瞬間消失在弓弦之上。
下一瞬,慘叫聲衝破人群,落在周遭每一個人的耳膜上。
“好!”群眾也是看熱鬨不嫌事大,如此危險的場景,不僅未曾散開,反倒聚集在一起拍手叫好,好似看了一場雜技表演。
那一箭並未射中致命處,隻射中大腿斷了他逃跑的念想。衛戎在他倒地的那刻便已趕過去將他抓獲,隨後將他押往了衙門。
蕭祁頌則仍坐於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卜幼瑩,衝她挑了挑眉,得意二字在他麵上儘顯。
少年鮮衣怒馬、武藝高強,的確是副難得一見的好景色。
可她並不高興。
掌心捧著的玉佩已碎成兩半,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今日出門前父親就曾叮囑過她,新朝初定,局勢並不太平,讓她切勿在人群中太過招搖,引人注意。
且讓她少與蕭祁頌在一起,免得招來些閒言碎語。
因此才打算派親信邢遇陪同她出門,即可保護她,又可約束她的行為。
現在倒好,才剛出門便惹人注目,父親肯定很快便會知曉。
馬上之人看出她的情緒,遂斂了得意的神色,翻身下馬來到她麵前,從她掌心裡拿走其中一塊玉佩。
“你一半我一半,如此正好做個信物。往後無論我在何處,隻要想你,便可拿出來看一看。“
話落,卜幼瑩素淨的小臉上旋即浮現一抹微紅,“你,你說什麼呢......”
見她情緒緩和了些,他也舒眉展笑道:“阿瑩,彆不開心了,等會兒還有煙火燃放,我帶你去城牆上看可好?”
卜幼瑩的確心情好了些,但仍有些擔憂:“可是,你不巡邏了嗎?若是蕭伯伯罵你玩忽職守可就不好了。”
“你忘了?煙火燃放前,阿爹要帶領百官登城牆撒銀錢,與民同樂。我和大哥小妹都得去。”
“對哦,爹爹也說去見完陳伯父便一同去登城牆的。”
他這一說,她才想起來,今日同父親母親一同出門時,父親提起過此事。說他們先去拜訪陳伯父,之後要一同去城牆上,讓她玩夠了便去找他。
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不過說心裡話,這種感覺挺神奇的。
畢竟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站在那城牆上的,會是看著自己長大的蕭伯伯,和她的父親。
時間充裕,於是兩人並肩而行,不疾不徐地穿過熱鬨非凡的人群,往朱雀門行去。
蕭祁頌牽著馬,目光時不時落在身旁人臉上。
她今日像是刻意打扮過,格外好看。
滿街的花燈似乎都照在她一個人身上,炫亮的星點在她眼中閃爍,整個人鍍了層金光似的,恍若初冬暖陽,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正在失神,卜幼瑩兀地停下腳步,軟聲開口:“到了。”
少年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已不知不覺走到了朱雀門前。
好快,若是再遠些就好了……
他默默感歎,隨後便帶領卜幼瑩登上了城牆。
片刻後,其他人也都到了。
當今陛下姓蕭名元宗,亦是卜幼瑩叫十多年的蕭伯伯,隻是今朝卻不能如此叫了。
她恭恭敬敬地屈膝福禮,“臣女參見陛下、皇後娘娘。”
蕭元宗當了半年的皇帝,卻沒什麼皇帝架子,舉手投足仍像個行伍之人。
隻聽他中氣十足地笑了兩聲,說道:“你父親說你貪玩,逛街賞燈去了,不愛同我們這群長輩一起,原來是騙朕呢。”
話及此處,他回首看向身後的卜世邕,打趣他:“下次再騙朕,可就要治你欺君了。”
卜世邕是個嚴肅穩重的性子,因此隻頷首作揖,微笑以對。
順便,不著痕跡地向她投去一個冷厲的眼神。
卜幼瑩頓時打了個寒顫。
雖然已經料到與祁頌一同出現會惹得父親不悅,但她心底還是有些害怕的。
好在蕭元宗在此時收回視線:“好了,瑩兒趕緊去你父親身邊吧,煙火就要開始了。”
“是。”
卜幼瑩原也是想站到父親身邊的,可她瞧了一眼,父親身邊都是些朝中重臣,沒有她的位置。剛巧蕭祁頌在一旁給她使了個眼色,她便悄無聲息地站到了他的身旁。
隻是,她不曾察覺,蕭元宗身後有一道眼神,從她出現起便一直緊隨於她,一刻也不曾離開。
就連萬民慶賀,哄搶著滿地銀錢時,這道眼神看見的,也隻有卜幼瑩歡愉喜悅的笑容。
“太子哥哥。”身旁有人喚回蕭祁墨的思緒。
是他的妹妹,蕭芸沐。
“我找爹爹要了一枚,送給你。”她將那枚銀錢置於他掌心,不忘囑咐道:“可彆告訴二哥,我才不要也送給他一枚呢。”
說完,鼻間輕哼一聲,目光瞥了一眼不遠處站立的蕭祁頌。
蕭祁墨緊握掌心的銀錢,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不過他看的,卻不是自己的弟弟。
煙火在此時綻放,漆黑的夜空刹那間被點綴成一副璀璨豔麗的畫卷,恍若一場絢爛的盛宴。世人在這場盛宴中忘卻煩惱與苦痛,未來遙遠,卻萬眾睢睢。
普天同慶的時刻,每一個人臉上都映著煙火繽紛的光亮,但這光亮,卻唯獨映不進蕭祁墨眼底。
他眸光沉鬱,視線落在蕭祁頌與卜幼瑩悄悄勾在一起的小指上。
而後,薄唇微啟:“阿芸。”
他的聲音很輕,但不妨礙如玉石般溫和柔潤。
“嗯?”蕭芸沐轉過頭,注意力從煙火轉移到大哥身上。
隻見蕭祁墨收回視線,低首淺笑,溫文爾雅。
“去向你幼瑩姐姐問聲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