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記憶的起點,是在長野縣某座城市。
具體是哪座城市,小幽靈已經不記得了,畢竟他那個時候迷迷糊糊的,年紀小不說,還缺乏必要知識。而在遇到願意收留他、把身體借給他附著憩息的景光之前,小幽靈一直都在四處徘徊、流浪。
他就像隻新生的小鹿,無害且滿懷好奇的觀察著四周的一切。
小幽靈進行了許久的人類觀察活動。
他懵懵懂懂地模仿著人類的社交舉止,在研究出能夠將自己聲音傳達給他人的辦法後,無法被人察覺存在而倍感孤獨的他幾乎是立即迫不及待的去附身,去和人搭話。
想要被人察覺。
想要和人交流。
想要結識屬於自己的朋友。
就像其他正常人那樣。
但是。
……幽靈卻無一例外的被人恐懼的趕走了。
畢竟幽靈這種存在本身就具備一定的驚悚性,哪怕幽靈本身並沒有惡意,也會因為身份問題而讓絕大多數人先入為主的產生恐懼感。
而小幽靈的運氣不太好。
過去被他附身的人,無一例外都對幽靈鬼怪之類的東西接受不良。
偶爾也會有被附身的人願意和小幽靈聊天,但那隻是在強撐著拖延時間,他們會趁機趕去神社或者寺廟,然後戰戰兢兢地請求專業人士“驅邪”。
身為被驅的那個“邪”,沮喪不已的小幽靈很倒黴的重複著上述流程。
小幽靈從不害人。
隻要被附身對象明確對他做出了驅逐令,他就會聽話的離開對方的身體,從未死纏爛打。
雖然如此,被人驅逐、恐懼和厭惡所帶來的失落感,仍舊是不可避免的。
孤獨又無家可歸、四處徘徊的他情緒蔫蔫,與人搭話的概率直線下降,甚至每次再戰,都要猶豫好久才能鼓起勇氣——毫無疑問,一直被人拒絕、被人排斥的現實,對小幽靈的積極性打擊很大。
幸好,在徹底失去勇氣和信心之前,他遇見了諸伏景光。
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溫柔又善良的小孩子。
願意收留他,把身體借給他憩息;願意和他聊天,告訴他各種有趣的知識;甚至還肯帶他一起上學、吃飯、玩耍。
比如說:幽靈沒有實體,吃不了東西,於是景光主動提議,讓小幽靈像轉移他的痛覺一樣,把他的味覺轉移走。
景光毫無戒心的要把自己的味覺借給小幽靈。
他想:這樣的話,小幽靈就可以感受到各種食物的味道了。
不過在感受到味道之後,幽靈的反應就完全不符合景光先前猜測的“小少爺”身份了。
他反而像個貧民窟出身的孩子,什麼東西都覺得好吃……就仿佛從來都沒有品嘗過正常的食物味道一般。
其中,小幽靈最喜歡甜甜的東西。
那是景光把味覺借給他之後,他所感受到的第一種味道。
仿佛直擊靈魂的甜,讓幽靈念念不忘。
以至於每次感受到甜味,小幽靈都會像隻小動物似的發出心滿意足的聲音。
那個聲音聽起來實在是太過滿足且幸福,以至於被借走味覺、吃什麼都味同嚼蠟的景光情不自禁地多吃了很多的糖果。
……然後被他媽媽批評了一頓。
“小景!你怎麼可以一次性吃那麼多糖?會蛀牙的!而且晚飯馬上就要好了!”
諸伏媽媽搖晃著消失了一大半儲存的糖果罐,眉頭高高挑起。
“對不起……”/「對不起……」
年幼的景光和附在他身上的小幽靈齊齊乖巧道歉。
——儘管諸伏媽媽聽不見小幽靈的聲音,更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
小幽靈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諸伏一家四口的日常平凡又溫馨,每一個家庭成員都相當的正直溫柔。
——當小學教師的爸爸體貼有禮,當家庭主婦的媽媽樂觀又熱愛生活,正在上初中的哥哥聰慧冷靜且可靠,就連小景光自己也是相當的友好善良。
這個家庭的成員之間的羈絆過於的幸福與閃閃發亮,以至於讓完全忘記生前記憶的小幽靈本能的羨慕、向往。
「我的爸爸媽媽,也會像小景你的爸爸媽媽一樣愛我嗎?」
“當然啦!”
有著幸福家庭,被愛著、保護著,尚未接觸社會黑暗麵的年幼孩子,是很難想象會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小孩的。
更何況還是像小幽靈這樣的好孩子。
所以小景光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於是幽靈笑了起來,稚嫩嗓音滿是期盼:
「真的嗎?那我好想快點回想起生前的記憶啊,那樣我就可以知道我的爸爸媽媽在哪了,說不定我還能見見他們……啊,如果我也有像高明哥哥一樣的兄長就最棒了,當然,像小景一樣的弟弟也可以。」
“不對不對!”
小景光一本正經糾正道:“你應該說是‘像我或者高明哥哥一樣的兄長’才對,畢竟我怎麼看都應該比你年長啊!”
「誒?」小幽靈拉長嗓音,似乎對此很有異議,「但我們的聲音聽起來明明差不多大啊!而且,我可是幽靈!說不定我的存在時間比你長好多好多好多呢——」
“絕對不可能——”小景光毫不猶豫,“你怎麼看最多也就隻有幼稚園小班的程度嘛!而我馬上就要上小學了!”
兩小隻又爭辯了起來。
……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