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是幽靈,幽靈是不會怕痛的。」
好多年前,某個嗓音稚嫩的小幽靈也是這麼對他說的。
初見和再見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強烈的既視感幾乎讓諸伏景光喘不過氣。
已經完全不再需要懷疑什麼了。
如果柊有實體的話,景光現在一定會不顧教養的跳起來,然後伸手用力的去扯對方的臉頰,接著生氣的大聲罵道——
“怎麼可能會不怕痛啊,笨蛋!”
……他也的確這麼脫口而出了。
但聽著幽靈焦急無措的嗓音,有些生氣的諸伏景光最後的罵聲,卻仍舊是溫和又無奈的。
刺傷5刀,深可見骨的重度割傷8道,輕度割傷11道。
伴隨著指骨骨折,腕骨骨裂,左手手筋斷裂,和搏鬥後的傷口撕裂。
這是諸伏爸爸當年從外守一入室殺人事件中存活,被送往醫院搶救後醫生給出的詳細診斷。
但是諸伏爸爸當年和犯人搏鬥的過程中,卻沒有感受到半點疼痛。
哪怕失血昏迷了過去,也依舊沒有感受到痛感。
直到他在搶救後漸漸蘇醒,失去幽靈、麻藥與止痛劑的幫助後,那可怖的、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才正式告訴他——他究竟受了多嚴重的傷,他與他的妻子兒子曾經距離死亡有多近,以及那個特彆的孩子到底替他承擔了什麼。
諸伏爸爸為此沉默了很久,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歎了無數遍氣。
他從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給自己的妻子兒子,但並不妨礙聰慧的他們從病曆上察覺到這一點。
因此,在好不容易能夠再次找到對方的當下,景光完全舍不得責罵些什麼。
而Hiragi的本質也真的是一點都沒有變——
「我才不是笨蛋,你等一下喔,我馬上就……欸?沒有哪裡在痛啊?」
被反駁的幽靈焦急的喊著,他一話不說的想要強行將對方的痛覺轉移到自己身上,卻在嘗試後一愣,語氣茫然了起來:
「是、是我轉移失敗了嗎?怎麼會呢?」
沒有懷疑諸伏景光,幽靈反而慌亂的懷疑起了自己:
「是失效了嗎?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突然失效?」
「彆、彆著急,你再忍耐一下,我重新試試看……」
“Hiragi,我沒事喔。”
「騙人!你都在哭啊。」幽靈不相信的提高嗓音。
“是真的沒事。”景光眼眉彎起,“我隻是……太高興了而已。”
「為什麼高興的時候要哭啊?」
“因為太過高興了,Hiragi。”
幽靈的時間已經停止了。
幽靈已經不會再長大了。
不管哪裡的幽靈文化,對幽靈的定義都是如此。
就連幽靈自身,也這麼肯定著這種說法。
或許那孩子的時間真的已經停止了吧
。
所以才會這樣十年如一日的形象鮮明,鮮明到身上仿佛隻有諸伏家給他留下的痕跡,以至於諸伏景光可以輕易放棄追究所有的邏輯、忽略掉所有的不合理,然後在各種看不到儘頭的彎彎繞繞的道路中,清晰果斷的順著自己強烈的情感筆直的走出直線,最後牢牢的抓住那個正確答案。
——他就是我家的Hiragi。
善良又可愛的,像毛絨小狗一樣熱烈活潑又極其好滿足的Hiragi。
「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
“是真的。”
「真的嗎?真的真的嗎?」
“我保證哦。”
景光耐心又好脾氣的回複。
幽靈半信半疑,反反複複的確認個不停。
但很快就調整好心情的景光隨之露出來的燦爛笑容,到底還是讓無形的靈漸漸放下了心。
而被這麼一打斷,幽靈也終於從美味且充滿誘惑力的甜食天堂中漸漸恢複冷靜。
他再度提起重要的“正事”。
「既然這樣,我們還是來談正事吧,你要找的那位幽靈——」
“不用了,我已經找到了。”景光認真打斷。
「欸?」幽靈一愣,「已經找到了?」
有著漂亮貓貓眼的青年神情溫柔的應道:“嗯,找到了哦,我家的小幽靈。”
幽靈聞言頓了頓,似乎有些發愣,又似乎有些落寞了起來。
「這樣啊,已經找到了啊……」
他這樣小聲喃喃著,但很快,幽靈就再次打起了精神。
「那、那真是太好了……說起來,他在哪裡?我還沒見過彆的同類呢,我能見見他嗎?」
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
隻是……很在意。
非常在意。
諸伏景光歪了歪頭,沒回答。
他隻是捏了捏指尖,這麼輕聲的呼喚著:
“……Hiragi。”
所有的含義,親昵與思念,都集中在了這一聲呼喚當中。
幽靈遲疑眨巴眼,久久沒有等到下一句。
他飄出去,看見了景光緊張又期待的目光,無形的靈體迷茫的轉了轉。
漸漸地,似乎猜到了對方的意思,幽靈有些不可置信的睜圓了眼睛,他左右張望,最後結結巴巴:
「你該不會是在說……我?」
景光的眼神亮了一些,眉眼彎起的弧度也加大了不少。
而幽靈則是瞬間陷入了糾結。
先是不由自主的被喜悅情緒填滿胸口,後來又覺得哪裡不對而產生退縮心理。
他想了又想,最後張了張口,用無比痛心疾首又認真嚴肅的語氣說道:
「……不可以的,小景,替身文學在電視劇和裡看看就好了,那是絕對不能複刻到現實的。」
“……?”
景光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