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
陳舊失修的摩托車轟鳴聲吵得方圓二裡地都能聽見。
林歲揉了揉耳朵從摩托車上跳下來,還是笑眯眯禮貌道:“謝謝陸姨。”
“客氣什麼。”
帶著摩托車頭盔的中年女人爽朗一笑,“就隻能送你到這了。我那邊還有事,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點啊。”
林歲點點頭,正準備離開時,手裡被迅速塞了張紙幣。
她攤開一看,是張皺皺舊舊的五塊。
“拿去買糖吃。小姑娘家家的,這麼瘦不好。”
陸姨重新帶好頭盔,沒等林歲拒絕,飛快開著摩托轟隆隆地走了,隻剩消失的身影上籠著一層若隱若現的綠光。
我才不瘦呢。
林歲小聲在心裡嘀咕一句,又小心地折好這五塊錢。
等回去要和爸爸媽媽說一聲,改天包兩個包子送給陸姨謝謝她。
剛剛送她的鄰居陸姨是個四十來歲的獨居女人,靠接點散活維持生計,明明自己過得挺艱難,卻還是時不時幫她們家忙。
例如今天她在集市買書時偶遇上陸姨,對方二話不說就給她稍回來了,讓她少走了一個小時的路。
不光是陸姨,鎮上很多叔叔阿姨都這樣。
他們總是說,歲歲,你們家不容易,你們這些年過來都辛苦了。
其實林歲倒覺得沒有這麼辛苦。
她們家雖然生活不富裕,但爸爸媽媽也都在努力經營著生活,再艱難的生活都能被他們過得有滋有味起來。
關鍵是他們很愛自己。非常非常愛自己。
林歲覺得她雖然不是天底下最幸運的女孩子,但一定是最幸福的那一個。
再說,天底下的平頭百姓、尋常人家誰不是這麼活著呢?
她邊往家裡走,邊打開自己的書包,把那五塊錢放進了零錢包,又看了看自己剛買回來的書。
淘書攤的書論論斤稱,非常便宜,幾乎是原價的三折還低。
她選了兩本教輔,一本作文選,然後又選了一本很薄的漫畫書——這是她生活裡少有的娛樂花銷,算了下價格不貴,改天還可以和朋友一起看,就忍不住也一塊買了。
好在這一趟花的錢不多,林歲心滿意足地拉上書包拉鏈。
馬上要到自己生日了。
今年的生日麵也想多臥一個蛋,然後和爸爸媽媽一起許願明年會比今年更好。
林歲懷揣著期待,蹦蹦跳跳地回到家門口,看著樓底停著的黑色轎車,忍不住多瞟了一眼。
很氣派。
林歲不認識車的牌子,她們小鎮很少有人開車,就算有,也多半是用來運貨的小麵包車,像這樣的小轎車極其罕見。
她隻能從外觀上判斷,一定價格不菲——畢竟光看車頭那個小金人,就感覺貴。
這是誰家的車停在這裡了?
她們這裡有住這麼有錢的人嗎?
林歲隻狐疑一秒,還是從口袋裡掏出掛了鈴鐺的鑰匙。
算了。
反正和她也沒什麼關係。
“爸,媽,我回來了——”
林歲打開門,望著屋子內出現的兩個陌生人,還有紅腫著雙眼的父母,下意識收住聲,抓緊了書包袋子。
他們家客廳本來就小,四個人幾乎擠得滿滿當當。
這兩個陌生人一男一女,男的穿著西裝,女的則穿了相當漂亮華麗的長裙,聞聲看著她的方向,似是有些興奮。
但她的目光卻讓林歲有些不適。
壞人?
還是追債的?
“歲歲。”
母親林小玲匆匆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擠出一個笑,在自己身邊的木椅拍了拍,“來,坐這。剛好有事和你說。”
父親林華則坐在另一邊椅子上,沉默地看了林歲一眼。
雖然沒說話,但從他一反常態的表情看出來,一定有大事發生了。
林歲坐下,把書包抱在懷裡,心臟突突直跳,語氣卻還算平靜:“怎麼了嗎?”
“這位就是林歲是嗎?”
對麵帶著眼鏡的男子看向她,彬彬有禮道,“你好,我是代表鐘先生和鐘太太前來談事的。我身邊這位就是鐘太太——”
林歲完全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來的用意。
她看著眼前兩張陌生的臉,下意識抱緊了身邊媽媽的手。
方如琴注視著麵前的女孩。
明明是休息日,但她還是穿著公辦學校的校服,雖然洗得很白,也還是能看出來有點舊了。
她的容貌不算出挑,充其量算是清秀。隻目光卻十分有神,透著警惕和戒備。
嗯,和現在的她不算像。
和二十年前的她卻有幾分相似之處。
她不露痕跡地皺了下眉,隨即迅速展開。
“好孩子,讓你受苦了。”
她聲音很甜,卻如一道驚雷落下,“我是來接你回家的,你的親生母親。”
……
故事其實不長。
他們隻說了五分鐘。
無非是十七年前醫院的錯誤,陰差陽錯地弄反了兩位女孩子應有的人生。
林歲卻花了很久消化這件事。
好半天,她顫抖著聲音開口:“你是說,我有可能是十七年前,被抱錯的……鐘家的孩子?”
“沒錯。”
男人推了一下眼鏡,說道,“我們這邊希望你能先做一個親子鑒定,以便確認血緣關係。如果確認了的話——”
方琴接過身邊男子的話頭,主動說,“我希望你能和我們回到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