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姐姐,但比起鐘意,她怎麼看都不像鐘家人。
明明都回鐘家了,她身上還穿著一套舊舊的校服,手裡提著土裡土氣的編織袋,紮著利落的高馬尾,算不上難看,但和他們家裡的其他人仿佛是兩個世界的。
即便知道她是因為客觀原因在窮人家長大的,但他心底還是不免生出了一種彆扭感。
鐘堯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像,指著林歲:“這真的是我親姐?”
這句話並不好聽,是明顯地看不起她。
然而林歲隻看他一眼,道:“可以的話,我也希望不是。”
場上的氣氛頓時更加尷尬如冰。
“來來來,不說了,吃飯吧。”
鐘強打圓場說,“心心既然回來了,我們不談其他的,好好慶祝一下。”
林歲疑惑道:“心心?”
她還未來得及多問什麼,手裡的編織袋被接走,接著被指引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鐘強微笑著說:“還沒來得及說,既然回了鐘家,就要改回鐘家人的名字。”
“我和你母親昨天想了一晚上。以後,你就叫鐘心吧。”
林歲眉頭皺得更緊了:“忠心?”
“心意的心,剛好能和小意的名字能對應上。”
方如琴笑得溫婉,“一心一意,好聽嗎?”
林歲卻冷著臉放下碗,一字一頓說:“我不想改名。”
“為什麼?”
“我很喜歡我現在的名字。”
鐘強愣了愣:“你現在已經是鐘家的人了,再頂著原來的名字,說出去好聽嗎?”
“為什麼不行?”
林歲拋出了提前準備好的理由,“我明年就要高考了,現在改名的話每一個證件都要改。身份證,學籍證明,到時候會非常麻煩。就算要改,也等到以後再說吧。”
“而且即便你們給我改了名叫鐘心,我還是會叫自己林歲。”
“鐘家的女兒,姓林算怎麼回事?”
方如琴擰著眉,剛想拿她那一百萬說事,卻被鐘強按了下來,“好,好,不急。我知道你不習慣,我們慢慢適應。”
適應?
林歲繼續低頭吃飯,在心裡想,不可能適應。
鐘心,忠心。
給她取這個名字,其心昭然若揭。
他們對取名這件事肯定是講究的。
兒子叫鐘堯。堯者,上古帝王名也。給他起這種名字,居然也不怕兒子壓不住。可見他們對於兒子抱有多大的期待。
相比起來,所謂的一心一意不過是信手拈來,隨意湊的。
林歲爸爸媽媽的確不是什麼大文學家,給她取名的時候也不過許了最淳樸的願望,希望她歲歲平安。
雖然平實無華,卻比忠心這種字眼好上千萬倍。
這麼看來,當初他們給鐘意取名的時候,似乎也沒多上心。
林歲目光流轉,悄悄轉到安靜吃飯的鐘意身上。
說起來,從剛剛進來到現在,鐘意都沒說過一句話。
這也太安靜了,安靜得就像,她根本不會說話一樣。
—
“您的房間是剛剛新整理出來的,在三樓的這一邊。”
吃完飯,管家帶著林歲上樓,推開房門。
那裡麵的確像是精心準備過的,無論是衣櫃,書櫥,牆壁都是粉色的,連床上三件套也沒有放過。
相比起來,林歲和她的行李袋才像是這裡麵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謝謝。”
林歲不知道該叫他什麼,隻對著管家微微點了下頭,“我自己來吧。”
等管家退出後,她將袋子和書包放在地上,看了一圈周圍的房間。
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不對勁,但她就是不太適應。
山豬吃不了細糠。
林歲客觀地給予自己評價。
周圍一切華麗的布景有一種不屬於她的虛幻感,連帶著床頭對著她可愛微笑的草莓熊都讓她莫名地覺得不喜歡。
林歲打開衣櫃,把草莓熊塞進去,又把自己媽媽當初給自己在地攤上買的,五塊一個的毛絨小熊拿了出來,擺在了床頭的位置。
收拾完大部分東西,林歲靠在牆上,拿出了手機。
思考幾秒後,她又收起手機,出了門。
……
“哢”。
鐘意打開了台燈,默默趴在了桌上,前額的頭發垂下擋住了臉。
剛剛沒發覺,現在隻剩一個人了,鐘意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臂一直在發抖。
她回來了。
她真的回來了。
第一次見到她,感覺她好像不是很喜歡我。
她會向父母提讓我走嗎,雖然父母大概率不會答應她,但是萬一呢?
對於這位離開十七年才被找回的親女兒,他們或許真的會偏愛一些吧。
門被輕輕敲了敲。
鐘意迅速直背脊,起身:“請進。”
她轉過身,那個梳著馬尾,穿著校服的女孩子站在門口看她。
鐘意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林歲。
不,鐘心。
十七年前被抱錯的、屬於這個家庭的真正的大小姐。
她背脊抵著桌子的邊緣,指甲扣著手心,再次微微發起抖來。
她為什麼會來找自己?
對於她這個鳩占鵲巢的差錯贗品,她肯定非常討厭自己吧?
她終於要來譴責她,趕走她了嗎?
“那個。”
她開口了。
鐘意下意識攥緊了裙子,聽見了她的問題。
“——你們家WIFI密碼是多少?”
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