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罵罵咧咧蹲下身來，對著女兒離去的大門斥責，大聲喊著丈夫過來幫忙。
燈光次亮起兩束。
房間裡的兒子戴上耳機繼續遊戲，丈夫則站窗前抽煙電話喊朋友喝酒聚餐，並沒有人理會她，隻留她一人這裡收拾爛攤子。
顧柒蹲地上，徒手將這些剩飯殘渣都撿起扔垃圾桶裡，隨即抬頭瞬間，一滴眼淚滾落。
謝雲“嘖”了一聲，有些得往沈韋的方向掃了一眼，著對方緊皺的眉頭，難得露出了個好心情的笑容。
顧柒一開始就知道自拿的張爛牌。
可她偏偏想試試，能不能換一種方式破局。
母親的角色，這個家庭裡最極端的惡，最招人恨的。
弟弟得利，父親規則的製定，她卻實施。
兩個男人躲身後，難聽的話都由她來說，惡事都由她來做。
這就導致女兒最恨的人母親，所以這場衝突戲也以他倆為角爆發展開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母親所受到的不公傷害被太多次淡漠無視，讓她也被洗腦認為這樣合理的，女性為了家庭無條件的付出就她的使命。
她也同樣受害。
顧柒抬起手以袖套擦乾淨了眼淚，口依舊罵罵咧咧，卻隻能一點一點收拾著地上的殘渣。
爭吵過後，每個人都可以有情緒。
女兒憤怒可以離開家，丈夫可以呼朋喚友一醉解千愁，兒子不爽可以遊戲發泄，可作為母親，有多的不滿，也隻能憋心裡含淚做著家務。[注1]
突然間，舞台上的燈被全部關閉。
沈韋坐直了身子，還以為表演結束了，剛想要說些什麼，光卻次亮起。
其它演員下台，舞台上隻剩下顧柒一人。
一束光照她身上，一束光照舞台對角線處，距離她最遙遠的地方。
顧柒了過去。
那屬“母親也曾經女兒”的過去。
提前準備好的錄音播放，稚嫩的童聲唱著兒歌，和母親說學校的趣事。
然而孩子的分享欲沒有得到回應，因為母親隻會訓斥一個女孩子家家讀書做什麼。
顧柒像光源的方向奔去，燈光卻她到達前先一步滅下。
顧柒站原地，她伸手去觸碰，想要去抓住，卻又什麼都沒有。
又一束光，她來的位置亮起。
這一次，聲音播放的背景發生了變化。
已經上高的女孩學校裡被男生騷擾，母親校長辦公室給了她一巴掌，硬說她賤骨頭這個年紀就學會勾引男人，要帶她回家不許讀書。
顧柒次奔去，她神色慌亂，想要製止，卻又無能為力。
她依舊晚了一步，燈光次滅下，隻剩下她孤單站台上。
而這一次，亮起光的舞台央。
父母的爭吵，最後決定將已經成年不讀書的女兒賣去換了幾頭牛當彩禮，好給家裡的兒子蓋房子。
女聲無措的哽咽，卻無法改變父母決定。
可這一回，顧柒不奔跑，而有些麻木挪步伐，沉重地走了過去。
因為她知道，這些都無能為力無法改的過去。
這一次，兩束光源重疊。
身後卻響起嬰兒啼哭聲，伴隨著醫務人員的聲音“恭喜！個女兒！”
丈夫責怪：“你這肚子也太不爭氣了！怎麼生了個女兒，趕緊的，我家還著兒子傳宗接呢！”
顧柒低下頭，撫摸自的腹部，喃喃道：“女兒……怎麼會個不爭氣的女兒。”
下一秒。
之前熄滅的光源一次次亮起。
顧柒走了過去，她的聲音也錄音設備裡的相重疊。
隻這一次，她從女兒變成了母親，從受害變成了剝削。
“一個女孩子家讀書做什麼？”
“我怎麼會生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女兒，傳出去，我和你爸還要不要做人了？彆讀了！”
“你都這麼大了，也候談婚論嫁了，和你先說清楚啊，彩禮起碼要這個數，不然你弟弟的房子怎麼辦？”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姐姐，生來就該照顧弟弟。”
……
她字字清晰，似情真切，卻又眼眶含淚。
她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命運，卻又覺得對不起曾經的自。
她明明也曾經委屈不甘過，卻又日複一日的洗腦教化之下，作為幫凶，讓自的後經曆自的悲劇，重複她的人生。
後來。
沒有人記得她曾抗爭過，包括她自。
她也忘記了成為母親之前，自曾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