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放的臉色由晴轉陰。
門大開,裡頭人頭攢動沸反盈天。
昏暗光影裡,袁知乙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了祁聿,他從人堆裡慢悠悠走過來,扭頭朝一旁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音樂聲驟停,人聲也漸漸降下分貝。
門內門外遙遙相望。
裡邊或坐或立一群人都在打量袁知乙,外邊,袁知乙的神情從冷漠變成煩躁,宋一言驚訝又緊張,眼睛提溜轉。
“進來。”祁聿示意她跟他走。
袁知乙交代宋一言:“等我一下。”
“嗯嗯嗯。”
聞人放本來就要出門,手指轉著車鑰匙,語氣興奮:“我去接朋友很快回來,你等等我啊圓圓妹妹。”
袁知乙:“……”
祁聿轉身,目光穿過人群不耐煩地盯著聞人放。
聞人放聳肩,快步出去了。
屋裡大燈未開,壁燈氳出柔和曖昧的光暈,巨大的奢石茶幾上擺滿了吃食和酒水,幾盞切割精巧的水晶燈點綴其中,星星點點的光斑映照在環形沙發邊男男女女的臉上。
挑高至二層的落地窗明淨開闊,如同巨幕,放映著華燈初上的城市夜色,為一室紙醉金迷作配。
祁聿作為主人,打扮卻隨意許多,黑T恤灰中褲,腳穿黑色中襪,下邊踩著一雙運動拖鞋,單手插兜走在前麵,另一隻手還拿著酒杯,五指抓杯口隨意地垂在身側,袁知乙留意到他沒戴腕表。
應該不是他重視的場合。
賓客滿室他也沒招呼一聲,拉開書房的玻璃門,讓袁知乙先進。
袁知乙目不斜視,表情像路過酒池肉林的修女,對凡塵種種毫無興趣。
祁聿坐到書桌邊緣,長腿一曲一伸,把酒杯放一邊,看著袁知乙,“你耳朵怎麼回事,怎麼要換助聽器了?”
袁知乙下意識警惕:“你問這乾嘛?”
祁聿手插肩,自在慵懶樣,“你這麼緊張乾嘛?”
“我沒緊張。”
“嗯,那說說,乾嘛換助聽器?”
“產品總會更新換代,有什麼稀奇。”
祁聿輕笑,“我媽送的叫更新換代,我送的就叫工業垃圾?有差很多?”
袁知乙覺得他的笑刺耳極了,他想說什麼呢,許堂英的錢,他的錢,不都是他家的錢?這一點確實沒差。
她沉默了。
稀奇的,祁聿並未乘勢壓製,緩緩點頭,似想明白了什麼,語氣緩和下來,問:“和之前的有什麼不同?”
袁知乙還沒試過,她自己都不知道,隨口答:“說了你也不懂。”
祁聿:“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懂?”
袁知乙疑惑:“懂來乾嘛?”
祁聿語塞,笑了聲,像不耐煩,又像無奈,“行,那在電子係感覺怎麼樣?”
她想起他在招賢街的質問,回道:“暫時還不會修電視機。”
祁聿:“沒問你學習方麵。”
袁知乙:“那是哪方麵,問來乾嘛?”
祁聿:“當然是許女士問起來我好交代,不然呢?”
袁知乙:“在今天之前,一切都挺好。”
祁聿再度語塞,拎起酒杯抿了口酒,沒放回去,晃動著酒液,“袁知乙,你是不是碰見我就不會好好說話?”
“說得好像你有好好說話一樣。”每回合對話都要拐彎抹角半天。
祁聿:“我現在就在和你好好說話。”
“你把助聽器給我就是好好說話,”袁知乙合理質疑:“你是不是有什麼條件,還是你又把我助聽器弄壞了?”
祁聿皺眉:“又?”
袁知乙隻想高效率達成目的,於是聲調緩和下來,“我同學在等我,你也挺忙的,”說著回頭看了眼客廳,“我拿助聽器就走,互不耽誤。”
“我睡了一下午,起來就這情況,聞人放要給阿基米德過生日,他搖的人。”祁聿語氣也好了許多,低沉的聲,帶著無奈。
“啊?”古希臘數學家、物理學家、哲學家阿基米德的生日是今天?
祁聿:“阿基米德,我的貓。”
“……”袁知乙一時竟無法判斷,到底給哪個阿基米德過生日更離譜一些。
“那貓呢?”
“在玖璽堂。”
玖璽堂,是老爺子許澤享的住處。
袁知乙:??
紈絝子弟開party的理由真是五花八門,給寵物過生日不算什麼的話,壽星不在都沒關係了?
這個世界她看不明白,得趕緊走。
“助聽器。”她提醒。
祁聿繞到書桌另一邊,從抽屜裡拿出盒子遞給她,袁知乙眼疾手快,幾乎是搶了過去,“謝謝!”話音剛落,她推開沉重的書房門,疾步而行,一溜煙消失在大門口。
客廳裡,眾人目光在書房與大門之間逡巡,誰也沒有忽視祁聿瞬間僵硬的軀體和驟然降溫的眼眸。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直起身,人就跑了。
嗚呼!好不給麵子一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