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的瞬間,袁知乙隻一個念頭: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她恐怕燒不起來了。
這個Challenger恐怕是對智新社不屑一顧,她沒法招攬。他給的這種理由,她都沒法交代。
但是她的好心情並沒有因為Challenger變得沮喪,她整個周末都在外麵晃悠,讓耳朵搜羅以往沒聽到過的聲音。
聽覺的充盈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呢?就好像被摁住血管的手臂忽而通了血,酥麻片刻,渾身舒暢。
闖入吵鬨的聚會、應付奇怪的祁聿、接受宋一言的盤問,所有繁瑣都變得不值一提。
她現在能從容地在宿舍自習了,不需要因為聲音細碎嘈雜而摘掉助聽器,也不擔心舍友叫自己的時候聽不見。她能精準地判斷哢噠哢噠的鍵盤聲是從賀靈夕那傳來的,還能聽見宋一言一邊看劇一邊小聲哼歌。
“一言,把你認為最好聽的歌,放來聽聽。”
袁知乙語氣平常,宋一言和賀靈夕卻怔了怔,總覺得她的祈使句裡,乞求的成分較大,這不尋常。
“啊?”
“很想聽。”袁知乙期許地看著宋一言,眼睛像密林深處窩著一汪湖水,宋一言愣怔,“哦好,我找找。”
宋一言播放的是一首日語歌,動漫插曲節奏明快,歌手音色鮮亮。
剛開始有些刺耳,袁知乙調節了一下增益,宋一言以為她聽不見,立刻將音量調大,袁知乙說:“聲音小一點。”
宋一言照做。
賀靈夕也湊過來圍觀,對她耳朵裡的小東西充滿好奇。
“知乙,問一個可能有點冒昧的問題,無聲的世界,是怎樣的?”賀靈夕問得小心翼翼。
袁知乙沉思片刻,說:“其實我能聽見,隻是聽力範圍比正常人小很多,所以需要助聽器擴大聽閾,再經過訓練提高分辨率,儘量恢複正常人聽力。”
宋一言打她,“什麼正常人不正常人的,不能說自己不正常!”
袁知乙感慨於她們似乎比自己還敏感,“我們平時都這樣說,隻是為了區分,沒有彆的意義。”
賀靈夕問:“那助聽器是把耳朵張大,吸收更多的聲音嗎,戴上助聽器就能和我們一樣了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怎麼可能一樣呢?
之前那副助聽器,即使戴上了,她還是聽不清隔壁桌的談話,聽不清所以聽不懂,判斷不準聲音從哪個方向傳來,甚至不知道世界上存在某種聲音。
比如,空調出風口原來有聲音,風吹樹葉也有聲音,夏天會有蟬鳴,山清水秀的地方會有鳥叫……這些都需要從彆人的轉述或書中得知。
聽力損失弱化了感知世界的能力。
現在這副要好用得多,但還是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樣。
袁知乙嘗試言簡意賅地說明:“你剛才說,吸收更多的聲音……這隻是一方麵。助聽器簡單來說是收音設備加上擴音設備,把聽不到或者聽不清的聲音先收集,再放大,但不是簡單放大,要放大有用的聲音,屏蔽噪音……”
宋一言眨眨眼:???
賀靈夕聽明白了些,若有所思:“嗯,然後呢?”
袁知乙:“所以助聽器裡還有數字芯片,用來篩選聲音,同時還要解決音源定位、回聲消除這些問題。你們正常人的耳朵是通過大腦來控製這個環節的,人腦是最智能的處理器,數字芯片很難達到這種處理能力,它有時候甚至會把最重要的聲音信號當成噪音屏蔽掉。”
這下連賀靈夕都隻能眨眨眼了。
宋一言:“知乙,你難得說這麼多話,我每個字都能聽懂,但是抱歉,連在一起就聽不懂。”
袁知乙:……好吧,看來她的表達能力有待增強。
“現在還不能跟你們一樣,”袁知乙給出結論,“以後也許會的。”
很多人正在為此努力。她也是。
“嗯!一定會的。”宋一言忽然猛拍她的肩。
賀靈夕也重重點頭:“是的,一定會的。”
袁知乙:……倒也不必如此悲壯。
“砰”的一聲,宿舍門忽然從外邊被人踹開,撞向牆麵又彈開,門後的全身鏡應聲碎裂,打破室內的溫馨與矯情。
室內三人聞聲望去,見怒火中燒的韓厘站在門口,似乎沒想到鏡子會碎,她也有點懵,乾脆破罐破摔,反手把門用力甩上,“嗡——”,整麵牆都在震動。
氣勢十足。
宋一言怔住了,但下意識的反應還在,手指一敲,把歡快的音樂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