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螻蛄妖在城中設下妖陣將人困住,妖陣會在夜間使凡人沉睡,緩慢地將凡人的身軀妖化成螻蛄模樣。”步時鳶道:“但它自己是十分弱小的,平日裡都躲起來,隻在夜間才會現身,找到它斬殺,便可破陣出城。”
“這麼簡單,為何廟中那些高手探查不出來?”宋小河問。
“妖陣與人族所修習的陣法本就大不相同,再加上陣法概括了整座城,十分廣泛,讓他們的思維陷入了一個死角。”步時鳶解釋說:“那些人隻會覺得將他們困在城中的必定是非常厲害的東西,然而實際上那隻螻蛄妖弱小至極,這才使得他們一直未曾發現。”
宋小河明白了,“那麼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隻螻蛄,然後殺了它?”
步時鳶點頭,道:“他們尋找東南兩處,你我就分彆去西北。”
分開前宋小河還想問她為何不將廟中所有人都喚醒,大家一起找豈不是更快就能找到?
但見步時鳶那副虛弱的樣子,很快也明白,估計是她喚醒了沈策與蘇暮臨還有自己就已經耗費了太多靈力,是以沒能力再喚醒他人。
況且人太多或許會打草驚蛇,讓那螻蛄妖聞到風聲而躲起來。
宋小河想通之後便與步時鳶分隔兩路。
這座城不知道廢棄了多少年歲,路邊的房屋早就滿是裂紋,變為斷壁殘垣。
宋小河拿出一顆夜光珠照明,隻身一人走在空曠之地,心中還是有些緊張的,她僅僅握著腰間的木劍,準備著隨時出手。
雖說螻蛄妖是弱小不錯,但宋小河也知道自己是個廢柴,與那妖怪撞到一起,指不定也要費力纏鬥一番。
宋小河回想起師父教她的劍法,越來越心虛,其實她平日裡也沒有那麼刻苦的練劍。
她抽出木劍,像模像樣地在手中比劃了幾下,感覺找回了幾分勇氣,於是繼續往前走。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宋小河都是獨自在這座廢城中行走。
她感受到了無邊的空寂和黑暗,一條條縱橫的街道和熟悉的景色,仿佛永遠都走不到儘頭,除了她鞋子踏在沙地上發出窸窣的聲音之外,再沒有彆的聲音。
安靜得好像這世間隻剩下了她自己。
在漫長的尋找之後,饒是十六歲精力無限的宋小河,也終於感覺到了疲憊,她在路邊坐下來,木劍支在地上。
這座城太大了,尋找一隻螻蛄是件非常難的事。
梁檀經常教導宋小河,說她隻適合做一些簡單的事,凡是困難的皆與她不相乾,累了就馬上放棄。
於是宋小河歇了,從儲物玉鐲裡拿出梨子,哢嚓哢嚓啃起來。
剛吃了沒兩口,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在吃什麼?”
宋小河嚇了個魂飛魄散,整個人從地上彈起來,汁水嗆了嗓子,撕心裂肺地咳起來。
咳完抬頭一瞧,就見麵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穿著尋常布衣,臉蛋白嫩,一雙眼睛黝黑無比,歪著頭一派天真無邪地看著宋小河。
確切地說是盯著她手中的梨子。
“哪來的孩子,嚇死我了。”宋小河咳了好半天,才慢慢平緩下來。
“這是什麼?”男孩兀自發問,很快又自己說出答案,“這是梨。”
“對啊。”宋小河又坐下來,非常大方地從鐲子裡拿出一個梨,遞給他,“吃嗎?”
男孩有些膽怯地看著她,有些害怕地伸出手,接下了梨子。
見宋小河的確是要給她分享果子,並無惡意,於是也大著膽子在宋小河的身邊坐了下來。
他的身上臟兮兮的,也就臉蛋看起來乾淨些,捧著梨子大口地吃,麵上都是滿足的笑容。
宋小河問道:“你在這待了多久了?”
男孩動作一頓,害怕地看她一眼。
可宋小河純粹就是閒聊的模樣,語氣裡也沒有絲毫質問,細細分辨,還有幾分親切。
“三百年。”男孩說。
“三百年?”宋小河道:“你自己?”
男孩點頭。
原來這隻螻蛄在這座空寂的城裡生存了三百年,而宋小河隻在月亮下走了四個時辰就已經無比孤寂。
她想了想,又從儲物玉鐲裡拿出一個梨子遞給他,憐惜地看著他,“吃吧,可憐孩子。”
男孩開心地接下,左手一口右手一口。
一大一小並肩而坐,時不時閒聊著,像姐弟一樣。
沈溪山找來的時候,正看到這無比和諧的畫麵。
隻見月光傾泄,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宋小河倒是正常,而她身邊的男孩的影子卻是隻成人大小的螻蛄形態,兩隻鋒利的前爪高高舉起,懸在宋小河的頭頂上,仿佛伺機而動。
妖氣已經在無聲無息之間纏在了宋小河身上。
而她卻似毫無察覺,興致勃勃地給男孩講她七歲時偷吃東西被師父捆在樹上當作懲罰,結果睡了個天昏地暗的事。
沈溪山看著麵前這好笑的一幕,沒有上前打擾,戲謔地看起熱鬨來。
宋小河隨手把玩著自己的小辮子,抬頭望天,憶起從前,“其實小時候我跟你一樣,我住的地方非常廣闊,但地處相當偏僻,一開始那座山峰上就隻有我和師父。”
“師父也總是去忙,或者陪師娘,我三歲時就自己在山頭上玩,那個時候師父隻要離去,我就覺得世間就隻有我一個人,好像不管我怎麼走,都走不出那座山峰,沒人說話,沒人玩耍。”
“但是長大了就好啦。”宋小河摸了摸男孩的頭,“現在我想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師父都不同意我下山我還是跑出來了,還結識了新同伴呢。”
男孩仰頭,天真地看著她,“所以等我長大了,也能交到朋友是嗎?”
“當然不會了。”宋小河溫柔地笑了笑,像是要說出什麼安慰鼓勵的話,“你活了三百年了,都是個老不死的妖怪了,還等著長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