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那會兒礙於孟觀行黏得緊,桑悅隻草草說了幾句,其後孟觀行非要拉著桑悅一同去吃飯。
說起這個孟觀行,蘇暮臨當真要被煩死,這人腦子像是被驢踢了一樣,倔得很,任蘇暮臨如何吵鬨都非要跟著他,說什麼不放心他一個人。
好不容易入了夜,孟觀行睡著之後,蘇暮臨才跑出來,與桑悅彙合。
桑悅已經恢複魔族的模樣,墨色的長發夾雜著幾縷銀白,一雙白色的狼耳頂在頭上,琥珀色的眼睛在夜中散發著幽幽光芒,滿臉不爽地坐在樹上。
蘇暮臨跑過去,仰頭道:“阿姐,下來說話。”
桑悅是跳下來,順道給了他一拳頭,蘇暮臨被打倒,在地上翻了個滾又爬起來。
“整日與這些凡人廝混在一起,越發膽小軟弱。”桑悅哼聲道:“被一個凡人纏到現在才來,讓我白白等那麼久。”
蘇暮臨並不覺著痛,起來之後反駁道:“那傍晚他拉咱們去吃飯的時候,也沒見你成功推拒啊。”
桑悅麵色一紅,惱怒道:“那是我念他是個凡人,怕一爪子將他拍死。”
“我也是一樣。”蘇暮臨飛快地說了一句,給自己挽回了些麵子,然後轉移話題道:“阿姐,你究竟為何來此處,先前也沒說清楚。”
桑悅眼風一掃,許是說到正事了,她神色沉重不少,說道:“先前我打算回魔界時,卻忽而察覺人界有邪魔的氣息,魔族已有多年不曾在人界作亂,此刻母親去了天界,我怕有心術不正之魔在人界禍亂惹出事端,便追來查看。”
“追到了壽麟城?”蘇暮臨問。
“起先在人界一處喚長安的地方,不過那氣息很微弱,我尋找了幾日都沒能找出源頭,便又追去了彆的地方,一路沿著北方而來,到了此處邪氣濃鬱許多,我才停在這裡。”
蘇暮臨趕忙道:“那你這次可找到了?”
“找到了我還在城中裝成一個凡人做什麼?”桑悅對有這樣一個愚笨的弟弟感到非常惱怒,恨不得一天撬開他腦子八百回,看看裡麵到底裝了什麼。
蘇暮臨縮著脖子,上前順著桑悅的後背,哄道:“阿姐,那你是不是在城中發現了什麼?”
桑悅輕哼一聲,說道:“自然。”
“我早你幾日來到此處,發現城中的百姓有些人膚色很白,有些卻黝黑,據我所了解,凡人若是日照過多,膚色就會變深,但同一個地域生活的凡人,便是曬得再厲害膚色也相差不遠。我發現這蹊蹺之後就存心試探,潛入城中後才發現,這城中有部分人在夜間並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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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暮臨愣了愣,問:“此話何意?”
“就是不睡覺。”桑悅說:“他們都是沒有任何靈力的凡人,卻接連好幾日都不睡。”
凡人需要睡眠,連著三日不睡已經是極限,但桑悅早幾日來到此處,連著觀察許久,發現城中有些人根本不睡覺,就這一點,就足以說明那些人恐怕不再是正常的,活著的人。
“隻有死人的臉才會那麼白。”桑悅道:“所以我猜想,城中不少百姓其實已經死了。”
“哪有這樣的道理,人死是不能複生的。”蘇暮臨臉色也跟著蒼白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色恍然。
“所以他們並非活人。”桑悅道:“死之後不管用什麼方法維持生前之狀,那都是妖邪之物。此事蹊蹺,恐怕與那邪魔的氣息脫不了乾係,你不是跟仙盟之人混在一起?儘快將這些事告訴他們。”
蘇暮臨卻沒應聲,有些走神。
“桑暮臨,發什麼愣?”桑悅不悅。
蘇暮臨回神,聲音低下來,怔怔道:“不能將此事告訴小河大人,若是她知道了有東西能將死人複生,就糟了……”
夜半子時。
宋小河的睡眠向來好,若不是有人刻意喚醒她,她基本可以一覺睡到天明。
但今夜不知為何,一個極其細微的響動將她吵醒了。
宋小河在神誌清醒時睜開雙眼,入目一片漆黑。
隻聽門外有相當細碎的動靜,仔細一聽,像是腳步聲。
由於夜晚寂靜無比,宋小河也沒在門上附隔音結界,眼前一片黑暗的時候耳朵更是靈敏,就聽見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走到近處時,聲音就十分明顯了,宋小河可以確認那是有人在外麵走動的聲響。
隻是腳步聲落下的時候,動靜兒比尋常人的要輕很多,若是不認真去聽,壓根無法察覺。
但她知道,這腳步絕不是沈溪山的,以他的能力,足以做到走路無聲。
腳步聲慢慢靠近,宋小河的木劍就放在床頭邊,她緩慢地坐起身,手已經握住了劍柄,在黑暗中渾身戒備。
頓時,腳步聲停在了門外,不動彈了。
四下一片死寂,仿佛什麼聲音都消失了,方才所聽到的那些都是錯覺。
宋小河卻並未放鬆警惕,她清楚那東西就在門外。
【我總感覺夜間有人在房外的走廊行走,但我開門時卻並未瞧見有人,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留聲海螺中的那女獵師所說的話,再次浮現在宋小河的耳邊。
她稍稍屏住呼吸,將靈力附在耳朵上,神識擴散出去,卻
驚訝地發現門外並沒有呼吸聲!
沒有呼吸聲,就說明那門外的東西,不是活物。
她的心高高懸起,握緊了劍,正準備下床砍出去,卻忽而看見牆邊金光一閃,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
沈溪山直接穿牆而來,進來就看見宋小河坐在床榻上皺著眉頭,一臉戒備的模樣,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麼輕的動靜她都被吵醒了。
宋小河在看見他後,頓時大鬆一口氣,這才驚覺自己的額角竟然冒出了些許冷汗。
“為何沒在睡覺?”沈溪山走過去,毫不客氣地坐在她的床榻邊上,一下就看見她額頭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顯然方才在一中極度緊張的情緒中,現在才鬆弛下來。
宋小河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往他的脊背湊近,肩膀抵上去,在他耳邊小聲道:“方才外麵有腳步聲,就停在我的房門口。”
她說話時,呼出的熱氣縈繞在沈溪山的耳廓上,染起些許撩撥心尖的熱意。
沈溪山轉頭,笑著問她,“你害怕了?”
宋小河不承認,說:“怎會?”
沈溪山抬手,在她的額頭處輕輕擦拭了一下,緩聲道:“那怎麼出汗了呢?”
宋小河微微偏頭,嘴硬道:“我熱。”
她沉著嘴角,側臉被微弱的金光照著,勾出精致的輪廓,神色中滿是少年人的倔強。
沈溪山的手順著她額角往下,在她白皙小巧的耳朵上揉了一下,低低的聲音竟有幾分旖旎,“彆怕,有我在這裡,不會有人傷到你。”
宋小河不知為何,下意識轉頭去看他,與他對上了視線。
沈溪山的眼睛向來是極其漂亮的,說話時若眸中帶著笑意,便會有一種蠱惑人心的美。
於是宋小河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沈溪山這樣注視著她,當真就極為珍視她,仿佛在她身上傾注了許多情感。
分明修無情道,卻生了一雙多情的眼。
宋小河心頭一跳,耳根升起些許熱意來,身上就更熱了,當即轉頭撇開視線,將他的手推開。
沈溪山被推開之後倒也沒有繼續,起身道:“走吧,咱們辦正事去。”
宋小河這才下床穿鞋,披上外衣,將木劍彆在腰間,整裝待發。
她望著門,有些遲疑道:“那東西還在門外嗎?”
沈溪山也偏頭看了一眼。
他知道門外是什麼,正是聽到了腳步聲,所以才來宋小河的房中。
在他進來開口時,門外的東西就離開了,隻是宋小河方才被分散了注意力,並沒有察覺。
他就道:“還在呢,要出去看看嗎?”
宋小河頓了頓,道:“要不還是先辦正事?”
“那咱們便不從門走了,直接出城。”沈溪山嘴角浮上一抹笑,展開雙臂,說道:“抱著我。”
宋小河有些驚訝地睜圓了眼睛,“什麼?”
沈溪山道:“我帶你出城啊,難不成你自己會瞬息千裡?”
宋小河當然不會,她身體凝聚靈力才多久,且一直以來都有事,閒暇的那點時間都用來學劍了,哪有什麼多餘的時間學習高階術法。
沈溪山正是拿捏了她這一點。
宋小河道:“不用抱著也行吧。”
沈溪山眉尾輕揚,道:“那我如何帶你出城?還是說你想自己走出去,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
說著,他抬腳要走,仿佛當真要將她丟在這裡。
宋小河趕緊拽住了他的衣袖,“欸,等等,我又沒說自己走去!”
她覺得沈溪山是故意的,但見他一臉公事公辦的神色,像是十分坦蕩。
宋小河暗道一聲自己可能想多了,兩步上前,抬手要去抱他的脖子,卻一下被沈溪山抓住了手腕。
他將宋小河的手往下壓,然後纏住了自己的腰身,“抱這裡。”
兩人身量差了不少,沈溪山一下就將她納入了懷中。
宋小河道:“好,出發吧。”
沈溪山笑了一下,隨後手往她後腰上一按,讓她貼近自己。
身體貼在一塊的瞬間,溫度和呼吸就都交纏在了一起。
“宋小河,”沈溪山把軟軟的宋小河抱著,隨口一問,“你以後還會長高嗎?”
宋小河仰頭,白皙的臉有一層薄薄的,幾乎看不見的紅,水潤的黑眸帶著不忿,怒視他,凶道:“囉唆什麼,你走不走?”
說著就開始扭身掙紮,要從他懷裡出來。
“走。”沈溪山不想放開她,手臂下意識就用了些力,結果將她更緊地貼在自己身上,這麼一扭,軟綿綿的身體就好像蹭在他的骨頭上,哪哪都癢起來,沈溪山忙道:“你彆亂動,我真的走了。”
宋小河這才乖順。
沈溪山也不敢再鬨,抱著她一晃身,隻一個眨眼的工夫,二人就落在了寂寥漆黑的荒野。
他很快就放開了宋小河。
夜風清爽,吹拂在宋小河的身上,她什麼都看不見,隻得摸出了一盞燈。
光亮起的瞬間,麵前就出現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