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山也覺得巧,怎麼他剛找上宋小河,那些找麻煩的人就跟著來了呢?
這一路上他也沒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啊?
他稍稍擰眉,帶著些許不被相信的不滿,“不是我帶來的。”
“下山以來十多日我們都安然無事,偏偏你前腳來,他們後腳就攔在路前,還說不是你?”
孟觀行一轉手,將劍對準了沈溪山,喝道:“小河,到我這邊來!”
宋小河連連擺手,“孟師兄你誤會了!這些人絕不是他帶來的!”
沈溪山攥著她的手不鬆開,往前看了一眼,“這是夜行鬼,受人雇傭而來,若你懷疑我,可以留個活口審問他們究竟是誰派來的。”
楊姝也跟著勸,“孟獵師,現在不是質問那些的時候,先將這些人解決了吧。”
孟觀行雙眉緊緊擰著,在沈溪山臉上看了又看,似在心中衡量,最終還是將劍撇開,但依舊沒有放下對沈溪山的戒備,往旁邊行了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三兩句話的工夫,前方的人已經逐漸靠近,約莫隔了十來步的距離才停下,打頭的人一抬頭,麵上戴著慘白的麵具,將臉遮了個乾乾淨淨,乍一看還有幾分嚇人。
那人一張口便問:“何人宋小河?”
宋小河手心都出了汗,還以為這些人是沈溪山的仇家,沒想到卻是奔著她來的。
她正要說話,卻聽孟觀行道:“諸位求財若求財,我給些買路錢便是,莫要尋死。”
楊姝卻將話接過去,豪氣地笑了一聲,“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說這麼多做什麼?全都殺了就是。”
說著,她右
手猛地往空中一拽,一杆竹青的長槍便握在手中,挽了一個極為漂亮的槍花,鋒利的槍頭指著前方的人,“想找宋小河,先從我的槍下過。”
英姿颯爽,殺氣淩人。
話已至此,不必再談,隻聽那領頭人吹了一聲口哨,身後十來個鬥笠黑影應聲而動,如縹緲鬼魅一般,湧入宋小河等人所站的隊伍之中。
宋小河反手抽出木劍,喊道:“蘇暮臨,掩護我!”
沒人應聲。
她一轉頭,就見蘇暮臨抱著頭吱哇亂叫著跑了。
宋小河已經習慣,見怪不怪,轉頭對沈溪山說:“跟緊我!”
話音一落,淩厲的疾風從身側襲來,宋小河側劍去擋,赤色的光芒自身體奔騰而出,在兵刃相撞的瞬間裹上木劍。
寒氣撲麵而來,兩股力量狠狠撞在一起,宋小河隻覺得千斤撞在了劍上,猛然間整個人就往後退了幾丈遠,翻了好幾個空翻卸力,才堪堪停下。
隻這一下,她的右臂就痛得不停顫抖,幾乎拿不穩劍,才知這些人的實力不可小覷。
宋小河一抬頭,就看見兩人圍住了沈溪山,自左右向他進攻。
沈溪山散了修為,還有傷在身,如何能抵擋兩人的攻擊?
她心中一凜,壓根沒有多想,抬手揮出一道劍氣。
寒意洶湧奔騰,在地上留下長長的冰棱痕跡,疾速朝沈溪山所站的位置飛去。
沈溪山召出長劍,先是擋了幾下貼身的攻擊,感受到空中逼近的寒氣,便翻身往後躲。
兩個夜行鬼也沒硬抗這道劍氣,同時向後撤,與沈溪山拉開了距離。
宋小河奔跑到他的身邊,都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幾個夜行鬼又飛快纏上來,出招的速度快得沒有間隙,從不同角度封宋小河的劍點,幾乎不給她反擊的機會。
宋小河學劍沒多久,無法應對這種熟練的近戰招式,更何況還是幾個人的同時攻擊,她緊繃著神經沒有一刻的放鬆,不停地閃躲。
擋下來的劍招雖說沒在身上造成傷害,但那人用的武器是一個巨大的鐵棒,用力揮出的力量堪比牛頂,每接一下都震得她手臂劇痛,她無法強接,被逼得步步後退。
如此一來,她又被迫離開了沈溪山。
沈溪山見她應對得吃力,朝聲劍纏上金光,猛地朝她的方向擲出。
隨後雙指一並,冷聲道:“破罡!”
白色的骨劍猛然爆發出強悍的靈力,爆炸的氣浪翻出幾丈遠,鋒利的劍刃攜著光眨眼便至,刺向不斷逼退宋小河的那人。
地皮翻飛,塵土紛揚,那人感知到身後的危險,匆忙轉身,將百斤中的鐵棒擋在身前,覆上濃厚的白色靈力作擋。
卻不想朝聲疾風般刺來,一下就擊碎了前頭一層白色護盾,再之後就是“砰”地一聲將鐵棒整個粉碎,而後重重刺進那人的心口,將人捅了個對穿。
宋小河震驚地看向沈溪山,所有的心理活動幾乎寫在臉上。
沈溪山的
兩層修為,似乎與彆人的不同。
他將手往回一拉,朝聲劍又從那人體內抽出,極速翻轉著飛回他的手中,見宋小河發呆,便輕哼了一聲:“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來保護我。”
宋小河這才匆忙回神,將木劍收起,大步朝沈溪山所站的方向奔跑,卻見大地忽然震動,土地似活了一般,拔地而起幾丈高,化身一條巨蟒,張開血盆大口在地上疾行。
楊姝似乎有著非常紮實的戰鬥經驗,她的槍霸道迅猛,但一人對戰三人終究勉強,眼看著逐漸落了下風。
孟觀行的劍影紛飛,幻出上百把,劍氣震蕩四方,倒是遊刃有餘,隻是其他幾個獵師完全不是對手,為保證同伴不受傷,他難免分心。
宋小河好賴隻看顧著沈溪山一人,且他似乎也不是弱到連劍都抬不起,而孟觀行卻同時看顧那麼多人,導致那條土巨蟒從地上鑽出的時候他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巨蟒的尾巴掃到幾人身前時才匆忙凝氣抵擋。
這尾巴撞過來,少說也有千斤重,一下就將孟觀行匆忙祭出的靈盾拍了個稀巴爛,正中側肋,隨後他與幾個獵師同時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四零八散。
土巨蟒直奔宋小河而來,即便身體龐大,行動也快到肉眼無法捕捉,眨眼就到了宋小河的麵前。
既知這些人實力不弱,孟觀行幾人又受了傷,宋小河也顧不上極寒之力影響同伴,隻得念動法訣。
“煉獄八寒——”宋小河抬起右腳,往前重重一踏,“天寒地坼!”
赤冰宛如燃燒的烈火一般,燒上巨蟒的身體,哢哢聲不斷作響,從底下開始凍結土巨蟒的身體。
隨著巨大的蛇口往下刺來,懸在宋小河的頭上幾尺之處,赤冰將它整個身體完全凍住,再不能動彈一分。
“打它七寸。”
沈溪山在旁邊說。
宋小河召出沈溪山先前送她的晝明劍,持劍躍起,跳到半空中。
四個夜行鬼同時躍起,朝宋小河飛撲而來,似想在空中擒住她。
沈溪山指尖輕動,朝聲劍飛刺出去,散發的金光千絲萬縷,劍氣劇烈翻滾。
與此同時,楊姝齜著牙扛著嚴寒,用力擲出手中長槍,如星芒飛過黑夜,悍然破空而去。
宋小河渾身以赤色環繞,白刃泛著森然寒光,用力刺入巨蟒的七寸之處,同時夜行鬼被沈溪山的劍氣衝翻,下落的兩人被楊姝的長槍當胸一串,另外二人則被朝聲斬首。
被赤冰凍住的巨蟒瞬間碎裂,化作千百塊掉落,宋小河一落地,再道:“萬徑人蹤滅!”
凝結的冰以她為中心往方圓鋪開,像是赤色紅蓮在腳下綻放,大麵積地將土地渲染,刮骨的寒冷幾乎將風都凍住,形成無比瑰麗的景觀。
這一招是宋小河目前所能用出的業火紅蓮神力的極限,先前在長安的鐘家,她所釋放的寒冰凍住了千百人的同時,她的身體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每一寸骨頭都被寒意侵蝕。
這次倒是學聰明了些,控製了寒意的釋放,
隻是還沒能熟練掌控,難分敵我,導致楊姝等人也被凍得瑟瑟發抖,用靈力抵禦也收效甚微。
宋小河速戰速決,揮劍在冰上滑動。
弓步直刺,提膝下截,這段時間的不懈努力有了成效,身法越發嫻熟,即便是麵對幾個人的同時攻擊也能靈巧閃避。
這夜行鬼的近戰能力極強,若是方才的情況,宋小河隻有閃躲的份兒,但空中的寒意和地上的冰給他們的行動造成了極大的不便,關節幾乎被凍死,也難以保持身體平衡,便是六七個人同時出手,也沒能傷到宋小河。
此地為宋小河所掌控的領域,她學會了揮劍時使用法訣,凝結出的冰棱輔佐攻擊,很快占領上風。
楊姝勉強打了幾下,被凍得受不了,隻得撤身後退。
沈溪山見這形勢就知勝負已分,收了朝聲劍,前去查看孟觀行的傷勢。
宋小河將最後一人的腦袋斬下時,才想起沈溪山方才說的要留一個活口,證明他的清白。
她一時後悔自己手快,隨後又想,我會努力證明他的清白的。
於是把最後那人的頭顱一腳踢飛,迅速收了寒冰之力,拿出錦布擦拭劍上的血。
蘇暮臨又不知從哪裡的藏身之地躥出來,飛快地將散在地上的幾個獵師給背到一處。
沈溪山正在檢查孟觀行的傷勢。
其他獵師已經昏迷不醒,孟觀行倒是清醒著,隻是捂著肋骨神色痛苦,應當是斷了好幾根。
“你的劍……”他強忍疼痛,有氣無力道:“怎麼那麼像朝聲?”
沈溪山的手指在他側腹上輕輕按壓著,淡無波瀾道:“天下隻有朝聲一把骨劍?”
“你的氣息也很像。”孟觀行又道:“但是又,又不一樣。”
蘇暮臨見他都是一副隨時要斷氣的樣子,還要刨根問底,便道:“哎呀,他也姓沈,你還不明白嗎?”
沈溪山眼風一掃,他又縮著脖子溜去了楊姝身後。
孟觀行沉默半晌,然後說:“我明白了,你……你也是沈家的人,與溪山是表親?”
“嗯嗯表親表親,我跟他是最親近的表親。”沈溪山隨口應了幾聲,說:“你閉上嘴,彆把最後一口氣耗光,免得死路上了。”
宋小河匆忙趕來,蹲在孟觀行的身邊,“如何?”
沈溪山收回手,淡聲說:“暫且死不了,但趕路是不成了,恐怕要在臨安耽擱幾日。”
“我無事……”孟觀行似不同意停留,怕宋小河無法在七月半之前抵達南延。
“百相師兄,你先彆說話。”宋小河雙手凝聚紅色的微芒,覆在孟觀行的側肋,用治愈術給他緩解了些許痛苦。
楊姝疑惑:“百相?”
好像越是讓孟觀行閉嘴,他的話就越多,馬上接話道:“我大名觀行,字百相。”
沈溪山一抬手,往孟觀行腦門上一按,人就昏睡過去了。
他肋骨似乎碎得厲害,密密麻麻的骨頭碎片全紮進了內臟裡
,宋小河無法治愈,隻能暫時穩住傷情。
她給其他幾個獵師也施了治愈術,有些吃力,額角和鼻尖都出了薄汗才收手,而後對沈溪山道:“我們得快點去臨安。”
“去沈家。”沈溪山隨手抹了一把她的額頭,隨後站起身,長臂一撈,一把就將蘇暮臨拽出來,“你掌符飛行,帶上這幾個獵師,楊獵師帶著孟百相,現在就出發。”
下山以來眾人一直在地上趕路,為的就是怕暴露行蹤,而眼下已經被人追上,也不必隱藏。
幾人即刻動身。
宋小河禦著靈器飛行帶著沈溪山,緊張地抓著他的手,腦子裡想的都是若是去了臨安沈溪山被人認出來該怎麼辦?
沈溪山靠著宋小河的肩膀睡著了。
連續幾日不眠不休地追趕,加上方才的戰鬥,沈溪山的眉眼難得露出了倦怠,枕著宋小河的肩頭沉沉睡去。
月光在勾勒他的五官,額前的碎發耷拉在眉間,被風吹動時那顆紅痣就時隱時現,像個貴氣又漂亮的世家公子。
平日裡他乖張不羈,睡著之後又莫名有幾分溫順。
宋小河轉頭看了他一眼,打定主意這一路要保護好他,就算是沈溪山的爹娘,也不能傷害他。
天剛破曉,沈府就熱鬨起來。
所有下人都在忙碌,將府中各處都細致打掃,犄角旮旯也不放過。
從前院到後院,到處都是匆匆的身影,下人出門采買,被問及何時這般喜笑顏開,下人便答:“是我家少爺要回來了。”
不錯,比沈溪山先到的,是沈溪山的一封家書。
寥寥幾字:“爹,娘,在路上了。”
當今沈氏一族掌權人,亦是沈溪山的父親,名喚沈啟安,捏著信虛心地請教身旁的夫人:“小山說的在路上,是指黃泉路上,還是指回家的路上?”
沈夫人崔明雁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咒死我兒你心裡不舒坦是嗎?”
“不是。”沈啟安否認了一句,又疑惑道:“不應該啊,他破了無情道修為散去大半,指定被不少仇家找上門,還能活著回來?”
崔明雁怒罵:“滾!”
沈啟安也就是這麼說說,畢竟沈溪山已經進入江南地界。
在江南動沈溪山,不是找死那麼簡單,沈家能連人帶著家族,甚至地皮都鏟個底朝天。
他們一入江南,沈啟安就已經得到消息,便道:“這小子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定然是追著那姓宋的丫頭而來。”
“你是說,早前仙盟盟主給咱們傳的信中提到的宋小河?”
沈啟安點頭,又道:“今明兩日我都有事,夫人前去接待他們吧。”
崔明雁一拍座椅扶手,冷哼道:“好啊,那便讓我去會會,到底是個什麼厲害人物,何以就讓我兒為她舍了通天大道,自毀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