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不辭春(二)(1 / 2)

小師弟 風歌且行 16245 字 6個月前

“龍息之穀裡,真的有龍神嗎?”

宋小河似乎不止一次地聽人問起這個問題。

龍神沉睡在山穀之中,巨大的龍身化作山體,蜿蜒的脊骨化作山脈,龍鱗為萬木,血液為河流。

傍山而生的百姓將龍息之穀奉為神山,世世代代祭拜。

宋小河不知坐在了一個什麼地方,搖搖晃晃的,很是狹窄漆黑,她的手腳似乎捆了什麼東西,勒得皓腕和腳踝極為痛苦,半分掙紮不得。

頭上也蓋了塊布,遮住了所有的視線,她所能看到的隻有黑暗。

恐懼占領了宋小河的內心,正當她想要大聲叫喊之時,卻不知為何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就在此時,搖晃突然停下,繼而就是重重一震,這麼一震,把她頭上蓋著的那塊布給震掉了。

她這才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個相當簡陋窄小的轎子中。

這轎子大概是用什麼破模板臨時組裝起來的,還泛著一股濃重的腐木味道,沉重的布遮住了光,以至於她所能看見的東西都很模糊。

那布就落在腳邊,濃鬱的紅色,像是血染的一樣,陳舊又刺目。

宋小河知道,這是民間的婚嫁。

新娘子會頭蓋紅布坐在花轎上,然後被抬去新郎官的家中。

隻是她此刻手腳都被死死地綁住,花轎簡陋,她身上更是沒有任何紅色的婚服,隻有這麼一塊紅布蓋在頭上,現在也被震掉了。

顯然她是被抓來,強行塞進了這轎子中。

宋小河的感官無比真實,她掙紮起來,似要用力掙脫,卻不論如何用力都是徒勞。

周遭沒有任何身影,寂靜得像是有人將轎子抬到了荒郊野嶺,直接將她丟棄了一樣。

但她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來,無法叫喊,求救。

正當宋小河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忽而一隻手伸進來,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將轎簾給撩開了。

隨後有人探進花轎,用一雙毫無情緒的眼睛看著她。

宋小河大驚,這麼一嚇,直接把她嚇醒了。

她睜開眼睛,才發覺自己因為這個夢出了一身的冷汗。

外麵的天還沒大亮,灰蒙蒙的,整個房中都顯得昏暗無比。

沈溪山因為她的動靜,也跟著醒了過來。

剛睡醒的他眉眼滿是懶散,蒙矓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嗓子還是喑啞的,“做噩夢了嗎?”

宋小河轉頭,與他對上實現,夢境裡所出現的最後一幕,她坐在轎子裡看見的那雙淡漠的雙眼,又在此刻變得清晰。

她忽然冒出一個奇妙的想法。

“沈溪山。”她俯身,晃了晃沈溪山的胳膊,輕聲問,“你覺得我們有前世嗎?”

“前世?”沈溪山似沒睡醒一般,下意識抓住了她的手,聲音越發慵懶,含糊不清,“不僅是前世,我們還有生生世世……”

說著說著,他竟又睡去了。

宋小河見他困意濃鬱,也不再擾他睡眠,而是將手抽出來,悄悄下了榻穿上鞋子,整理了一下衣裳出門。

外麵正是朝陽升起的時候,天幕隻有那麼一丁點的光芒,但也足以驅逐黑暗。

許是因為今日就要出發去凶城,其他幾人都沒怎麼睡個好覺,這會兒都已經醒來在一樓的大堂裡坐著。

孟觀行與莊江和其他幾個獵師坐在屋內,似在商議什麼,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堂中頗為清晰。

孟觀行是勸莊江回千機門去,本來他也隻是奉聶枕冰之命護送宋小河一路來到南延,到此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沒必要前繼續往前。

但莊江卻不肯接受他的提議,認為既然走了凶城邊上,斷沒有將朋友拋下自己離去的道理,更何況雲馥都已經打算與他們同行,他作為千機派的首席大弟子,則更不能臨陣脫逃。

也算不上是爭執,兩人的語氣都還平緩,你一句我一句交談著。

宋小河在邊上聽了一會兒,覺著插不上話,就走出了門。

步時鳶就坐在門口。

她看上去比前幾日更為憔悴了,臉色幾乎呈現出一種灰敗的狀態,雙眸也沒有光彩,身上寬鬆的道袍將她襯得如皮包骨一般瘦弱。

她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正與幾個小孩說話,臉上帶著微笑,也算是給這具病軀添了幾分活氣兒。

宋小河剛打算走過去與她說兩句,卻見步時鳶突然咳嗽起來,且咳得相當厲害,臉瞬間就漲得通紅,好似要把肺給咳出來似的。

先前宋小河也見過步時鳶這樣咳嗽,但是這次好像不同,她要命地咳了許久之後,突地吐出了一口血,被接在掌中。

黏稠的血液順著指縫往下流,落在她陳舊的道袍上,將原本跟她說話的小孩嚇得四散而逃,宋小河也嚇得臉色大變,趕忙跑去她的身邊,“鳶姐!”

“無妨。”步時鳶有氣無力地笑了一下,拿出帕子將手掌上的血擦乾淨,但落在衣袍上的卻不論怎麼擦,都留下了痕跡。

“你的傷勢又加重了?沒有破解之法嗎?”宋小河知曉步時鳶身上不是簡單的傷病,但讓她眼睜睜看著步時鳶的性命一點一點消耗,她也無法接受,“你告訴我,或許我也能出一份力,幫你擺脫這困境。”

“無用之功。”步時鳶將手擦乾淨之後,拍了拍宋小河的手背,說道:“不必為我掛懷,這是我應受的。”

“什麼應受不應受,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吧?”宋小河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隻感覺步時鳶的手上幾乎沒有肉,一摸全是指節,連掌心都是無比冰涼的,喪失了常人的溫度。

步時鳶看著宋小河,那雙盛滿神秘的眼眸中,總是那麼溫柔。

她道:“小河,你且記住,人各有命,都有自己要背負的業果,既犯了錯,就要受罰,誰也無法逃避。”

“你隻需要堅定自己的道路,不斷向前,總能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宋小河想握緊步時鳶的手,把自己掌心的溫度傳過去

,暖熱她骨瘦如柴的手,卻不論怎麼暖,那手都還是冰涼的。

她乾脆在步時鳶的身邊坐下來,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陪伴。

也許是經曆過了真正的離彆,宋小河的心裡對命途的變故有了具體的理解,那些令人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可以悄無聲息地發生的。

兩人不說話,在門口坐到了天色大明。

雲馥自客棧中出來,瞧見二人在外麵坐著,便笑著送上了她借用客棧膳房做的肉餅。

朝陽從雲馥的身後照過來,將她眯著眼睛笑的臉龐描上了溫柔的金邊,光落在宋小河清淩淩的眼眸中,也照亮了步時鳶消瘦的臉。

不論發生了什麼,或是即將要發生什麼,在這一刻,宋小河的心被一股寧靜給籠罩了。

宋小河將肉餅接下,心道不管前路多麼危險,她都要保護好身邊的同伴。

這都是她不可多得的朋友。

卯時一過,天色大明。

沈溪山也從樓上下來,成為隊伍中最後出現的一員,隨後眾人出發,繼續南行。

出了鎮子後,便是一望無際的荒地,起初地上還有雜草叢生,一片綠意盎然。

再往前走個十幾裡,就看見了仙盟立在此處的禁碑,越過禁碑之後,土地就開始變得荒涼,放眼望去皆是黃土沙塵,熾熱的陽光懸在頭頂,將大地炙烤得如火爐一般。

好在眾人都有靈力護體,足以抗暑氣。

臨近正午的時候,眾人休息了會兒,吃了些東西才又繼續趕路。

整整走了一天,天色漸暮,太陽落下之後,天穹慢慢被夜空吞噬。

有陽光時尚不覺得有什麼,但天一黑,宋小河就隱隱有些打悚。

這裡到底也是被仙盟列為凶城的地界,周圍又處處是戰爭留下的痕跡,哪怕這裡寂靜無聲,看起來像是沒有任何生靈能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但宋小河還是覺得不安。

她往沈溪山邊上靠了靠,輕輕抵著他的胳膊,汲取了一絲安心。

倒也奇怪得很,白日裡分明是萬裡無雲的大晴天,到了晚上,這夜空竟然連月亮都瞧不見,幾顆星星散在天幕中,也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眾人紛紛拿出了提燈或是照明的靈器。

宋小河將小日晷掛在手腕上,時不時看一眼,所以她知道他們是什麼時辰抵達那座凶城的。

戌時將近,麵前飄來了一層霧。

這霧來得蹊蹺,也十分濃鬱,在瞬間的時間就將所有人籠罩在其中。

濃霧將他們手上的照明之物遮掩住,吸收了大半的光芒,是以這個原本並不算緊湊的隊伍立即失去了對方的位置。

宋小河跟沈溪山靠得緊,濃霧飄來的時候兩人也站在一起,下意識抓住了沈溪山的手掌,牽著他停住了腳步。

隨後前麵後麵同時傳來了聲音,是孟觀行的下令讓大家彆妄動和蘇暮臨在身後的大喊。

隊伍迅速朝中間靠攏,將原本鬆散的距離縮短許多,眾人才相互

看見。

孟觀行嘗試施法破解霧障,卻沒有絲毫用處,他道:“這裡的霧太濃鬱了,為防止有人在霧中遭遇不測,我覺得我們應該找個方法將彼此聯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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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繩子。”宋小河馬上有了想法,“可以用繩子拴在我們的腰上,保持一個繃直的狀態,若是誰的力道鬆弛了,就會有人立即察覺。”

孟觀行覺得可行,問過其他人的意見,皆讚同。

不過大家都拴在一起太不利於行動,莊江提出分組,二人算作一組,一組之中隻需要挑一個人與後一組中的人相互係上繩子,保持在後一組人的視野之中即可。

一路走來,宋小河一直都是與沈溪山黏在一起,兩人自然一組,宋小河的腰上係了繩子,拴在雲馥的腰上。

蘇暮臨對此分組有很大的意見,極其不滿,但礙於沈溪山站在邊上,他當然也是敢怒不敢言。

分組之後眾人照常前行,宋小河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這次沒走多久,行了不過幾裡,一座城門便赫然出現在眼前。

被濃霧重重包裹,瞧見零星幾處,看起來像是被摧毀過一樣,地上滿是石磚的殘骸,或許也有血跡,但在夜色和霧中看不清楚。

顯然這是一座被攻破的城,城牆已經破碎,但城門邊上的兩根石柱還算□□,就算上麵布滿裂痕和坑坑窪窪,也並未倒下。

這應當就是那凶城的入口。

宋小河又往前行了十來步,忽而一股陰風迎麵吹來,她下意識用袖子擋了一下,隻覺得這股風從她的衣袖鑽進去,順著脊背過了一遍,讓她莫名感覺陰森。

分明是七月盛夏,這風卻陰冷得很。

擋麵的手剛一放下,宋小河就乍然看見麵前不遠處的空地上,有一口棺材。

她在看見的一瞬間汗毛倒立,後背唰一下出了一層冷汗,嚇得心臟一緊,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

剛停下,沈溪山的聲音就傳來,“怎麼了?”

宋小河隻是被這猝不及防的一下驚到,稍稍穩了下心神後,才道:“前麵有棺材。”

他一直與宋小河並肩走,自然也看見了棺材,麵上卻一派平靜,道:“你仔細看看,這棺材上有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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