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一時間沒想明白他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也不敢亂接話。
偏生龍神的耐心又不怎麼好,更不喜歡這種窄小的地方,想先將她從轎子中拉出來再說。
可他的手伸出去時,宋小河就本能地往後靠,脊背貼上了轎壁,整個人蜷縮在角落裡閃躲。
龍神皺了皺眉,先是把麵前的破布給扯爛了,然後一抬手,徑直將轎頂給掀了起來,緊接著兩邊的轎壁也被他隨手掰開,不過眨眼的工夫,這樣一定轎子就徹底被分解。
陽光落下來,更是將他的麵容照得清楚。
他沒穿上衣,渾身上下隻有一條略小的褲子,赤著腳站在前方。
結實的臂膀沒有一丁點血色,堪比棉花白,長發隨意地散在身上,像是雪中墨痕,襯得兩色極是分明。
他探進來半個身子,在宋小河慌張閃躲的時候,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頓時,宋小河就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力道,不容她有半分抗衡的可能,像是提溜著一塊板磚,就這麼被拉下了轎子。
她害怕得用力掙了幾下手臂,結果引來了麵前少年的回眸一眼,登時又嚇得不敢再動彈。
下來之後,宋小河才看見旁邊還擺著其他五頂被扔下的轎子,隱約傳出她們低聲嗚咽的聲響。
因為其他幾個女孩不太安靜,一直在哭鬨,所以臨行前她們的嘴都被布堵上了,反而一直安靜的宋小河獲得了說話自由。
她的雙腳被綁得死死的,根本邁不開步子,被這麼一扯,就要往前歪,臉砸在前方少年的脊背上。
臉頰貼上了他的後背,灼熱的溫度立馬傳來,這妖怪的身體竟然如此滾燙柔軟,不似她想的那樣冰冷堅硬。
宋小河整個人的力道都壓在他背上,對龍神來說是冒犯的行文,他疑惑地回頭,就見身後這凡人要往地上倒。
“凡人果然腿腳不利索。”龍神十分客觀地評價了一句,原諒她的冒犯,而後將她一把扛起來。
宋小河驚叫了一聲,還沒等她掙紮,就見視線猛地一花,竟是瞬間離地十數丈之高。
她何曾來到過這麼高的地方,還是在一個人的肩頭上,恐懼讓她的尖叫猛然拔高,劃破山林的寂靜,僅這一聲,便在山間久久回蕩不散。
幸運的是她並沒有在高空待太久,這妖怪的速度快到無法形容,隻不過是瞬息,他就又落了地,將宋小河丟在了地上,皺著眉捂著一隻耳朵,眸光相當不爽地看著她。
正值秋季葉落,地上鋪了厚厚一層枯葉,她摔在上麵並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方才場景的變換和驟然高低讓她有些頭暈眼花。
待她稍稍恢複些許,抬頭一看,這妖怪竟是把她丟在了一個山洞前麵。
這山洞她也熟悉,是先前被黑長蟲領著過來的,宋小河那時候還在這裡睡了一晚上。
隻是現在並不見黑長蟲的身影,麵前隻有這個將人當棉花撕的俊美妖怪。
“你……”
宋小河惶惶開口,“你要殺了我嗎?”
“殺?”龍神微微歪頭,似在思考什麼。
隨後他蹲身,一抬手,宋小河以為他對自己動手,嚇得趕忙舉手抵擋,將身體縮了起來。
卻不想他隻是徑直將手掌按在了宋小河的胸口上。
掌心往她心口的柔軟處一壓,觸感極為明顯,宋小河打記事起,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過男人觸碰過她的身體。
於是當即也顧不得懼怕,漲得滿臉通紅,驚呼一聲用力將他的手給打偏。
但是這點力道不痛不癢,龍神並不放在眼裡,見她不配合,便俯身上前,一隻手抓住她被綁起來的雙手舉高,另一隻手再次按壓在她心口上。
她用力掙了兩下,臉紅得滴血,破口大罵,“可惡的妖怪,你要殺便殺,何須羞辱我!”
龍神不悅道:“你很吵。”
從方才開始就一直鬼吼鬼叫,若是他再多一隻手,一定時時刻刻捂在她的嘴上。
宋小河瑟縮了下腦袋,察覺到麵前這少年好像暫時沒有殺意,便說:“你究竟想做什麼?”
龍神不理會,專心地垂著眸,掌中泛出金光,僅僅貼了片刻,他就鬆了手,而後站起來,看著她道:“它們殺不了你。”
“它們是誰?”
宋小河小心翼翼地跟他搭話。
龍神覷她一眼,並不搭話。
他還記掛著此人接連幾日沒有上山的事,在未得到這凡人的認錯前,龍神並不想理會她。
當然,大部分時候,龍神所以為的認錯,請罪,實際上隻能算得上解釋而已。
宋小河見他抬步走進了山洞裡,便開始胡思亂想,猜測這妖怪將她抓來這裡意欲何為,進山洞又是在做什麼,難不成是現在不餓,等餓了再來撕她?
她越想越心慌,在門口坐了一會兒,見那妖怪並未出來,心中一橫,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她緊張地盯著洞口看,而後開始解腳上係著的死結,雖然費了一番功夫,但好在那妖怪一直未出山洞。
宋小河的雙腳得到釋放後,揉了兩下疼痛的腳踝,又耐心等了片刻,見周圍一片寂靜,沒了任何聲音,便猛地爬起來,撒開腿開始狂奔。
雖說她餓得厲害,身上也沒有多少力氣,但在逃生麵前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她奮力地邁著酸軟的腿,一邊跑一邊頻頻回頭看,生怕那妖怪緊追上來,此時更是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一展翅飛個百裡遠。
這條路她走了許多遍,閉著眼睛都能摸到下山的路,一口氣跑了許久,直到她喘不上來氣,肺部也疼得厲害,才漸漸慢下了速度。
宋小河想著,先去那幾頂轎子處,將那幾個女孩放了,然後她再去找步時鳶,若是找不到,就離開此地,去彆處另謀生路。
總之這片土地已經不容她的存在。
她慌亂的腳步未曾停下,恢複一些力氣就會小跑,累了也是不斷往前走。
眼看著她就
快要走出山林,卻忽而鬼使神差地一個抬頭,一下子瞧見了前方的高樹上,坐著那個麵無表情的少年。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宋小河,怕是已經等待許久,與她對視之後,就自高處跳下來,穩穩落在地上。
“你輸了。”少年說道,語氣裡有一絲輕快。
我不是輸了,我是要死了。
宋小河心裡一片絕望。
“我……”她害怕地往後退,身子輕顫,飛快地想要找理由想要為自己爭一絲生機,可無論如何也找不出理由與麵前這妖怪交流。
隻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平靜如水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倒是沒有生怒的模樣。
宋小河一再後退,他也沒有半點反應。
退了幾丈遠,宋小河猛然一個轉身再次奔跑,往另一個方向去。
奇怪的是,那妖怪並沒有追上來。
她失了方向,開始在林中慌不擇路,跑了半晌竟然來到了黑長蟲經常曬太陽的溪水邊上。
還沒等她扶著樹彎腰喘息一會兒,麵前又響起了少年的聲音。
“你又輸了。”
宋小河驚恐地抬頭,那少年就站在麵前不遠處的石頭上。
這次她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但沒有停留,轉身再逃,求生的意誌十分堅決,驅使著她不肯停下腳步。
隻是接下來的幾次逃跑,宋小河在林中轉了許久,每回都被這少年攔住前路,然後語氣平靜地撂給她一句,“你又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