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南境的不光是梁境安, 連著何持讓也遞交了調職申請。
這半年來他升遷的太快,過於引人注意。
雖然在京城的百姓中,口碑不錯, 但被一眾世家不喜。
腹誹這位新科狀元,不過是依仗著國公府的勢力才作威作福。
而所謂的作威作福,是指不肯給他們這些世家一直默認的便利,能隨意碾壓普通人的特權。
許多人都想讓何持讓消失, 不過有林溪在, 那些人自然不會如願。
以前她會派人暗中保護兄長,
自從在黎國的接風宴上亮了一手, 林溪也就不裝了。
放出來話,誰想難為她大哥, 那就儘管試試。
她手中的知行劍不但快,而且很鋒利,切骨頭和切豆腐也沒分彆。
連著切五十個人頭, 那都不帶卷邊。隻看你全家能不能湊齊這麼多人。
不少人聽到這句話,後脖子一涼、瑟瑟發抖。
彆人可能隻是放一放狠話, 那個女人是真做得出來啊!
梁境安認為這麼說不妥,私下教誨過林溪,一個姑娘家怎麼能這樣……雲雲。
林溪不以為意,左右她已經嫁人了,不愁沒人敢娶。
名聲差點就差點,陸焰又不在乎, 陸家的人不敢在乎。
吾日三省吾身, 吾沒錯、吾做得對。
梁境安束手無策,讓林溪檢討言行,對方怎麼也不肯。
那他隻好檢討自己言行了, 怎麼就教不好人呢?
對,為什麼教了那麼多兵出來,就教不好一個小姑娘呢?
然後,他把視線投向了何持讓,何持讓對教育妹妹成為大家閨秀……也沒辦法,看向了踏雪。
畢竟都是姑娘,應該更方便說話。
踏雪聳了聳肩,一個親舅舅,一個看著妹妹長大的大哥都沒辦法。
她一個奴婢又能怎麼樣?
這些男人的都不想被林溪討厭,那她也不想啊!
在找不到好辦法之前,就隻能維持現狀了。
國公府眾人默默歎氣,你們以前都拿大小姐沒辦法,隻怕這次大小姐為了救姑爺吃了大虧,等她日後醒來,這些人憐愛之下,會變本加厲的嬌縱吧。
不過這些都和他們這些仆從無關,他們都有自己分內的事要做。
大小姐陷入了昏迷,廚房已經鉚足了勁,要研製出更合大小姐胃口的吃食,等小姐蘇醒就能吃到!
院子裡的幾個丫鬟比平時更忙,每日都研究用紋理更好看的布匹做衣服,首飾的新樣式,來裝點大小姐的美貌。
他們都是非常敬業的,才不會像國公爺、何大人,以及踏雪姑娘那麼沒有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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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持讓一直以來都沒把關於他的流言 ,放在心上。
妹妹在哪裡,他就在哪裡,最初他就不打算和國公府切割關係。
何持讓想當好官,但並不是想做孤臣。 既然有國公府的權勢可以依仗,那為什麼不呢?
他手中權力越大,林溪就越安全。
比如這次,何持讓身為大理寺少卿,對於如何追查刺殺太子的反賊,他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於是不動聲色的把疑點往彆國刺客上引。
一個每天說真話的話,偶爾說一句假話,自然是無人懷疑。
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妹妹。
在官場上不斷往上走,既能實現夢想,也能在關鍵時候撈一把妹妹。
看起來是他在一直照拂妹妹,但若不是毛毛,他怕早就埋骨戰場了。
沒有什麼比她的平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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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境安和周帝達成了協議。
周帝寫了一封密詔給他,在這封密詔裡,他冊封了封燁為皇太子。
將來若是情況有變,梁境安便能憑著這一封詔書清君側。
一乾大臣裡,周帝相較之下,最信任的就是梁境安。
隻是對方並不是完全忠誠……不能對他這個皇帝唯命是從。
不過他以前也沒法改變梁境安行事做派,更何況現在。
周帝放眼皇親貴胄裡,封燁算是品行端正。
最主要的是他年紀還很小……說不定明年自己會有新的皇子出生。
畢竟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六十歲還能有子嗣,他未必就生不出來。
而且封燁也是最適合的人,周帝當初登基,為了斬草除根,讓他幾個兄長的兒子都陸續“病亡”。
至於前太子…他對這個兒子已經仁至義儘。本來就很不滿,如今更是沒有眼色在這個關頭四處結交大臣,許下好處,妄圖重登太子之位。
他是絕不會把皇位,傳給這樣的兒子。
若讓他得逞,豈不是讓世家共治天下?
周帝把密詔遞交給梁境安,想到自己的苦苦相求,難免抱怨了一句,說你當初說為了山河完整,百姓們安居樂業,願意付出所有。
梁境安對周帝未交鋒先投降的作風,也耿耿於懷。
他心裡憋著火,直言道:我鎮守邊境不讓人來犯,但不是為了把敵國軍隊趕走,讓普通百姓被自己人欺負壓榨。
周帝臉一陣白一陣紅,最終隻是歎息了一聲。
當年親密無間的君臣,到底生出來縫隙。
可哪怕有嫌隙,他也隻有這一個人能信任。
周帝清楚無論如何,梁境安永遠都不會造反謀逆,為人坦蕩值得托付。
——
陸焰在服藥後三日,悠悠轉醒。
他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知道自己中毒後,開始便是滿心不甘。
不願多年來的籌謀,到頭來是一場空。
後來漸漸釋懷了,至少死前身邊還有林溪,以後清明重陽有人燒紙,不算是孤魂野鬼。
不知道自己死了,她會不會傷心。
還是會有一些吧,可也許傷心不了多久。
那個該死的梁乾,一定會很開心,畢竟心心念念盼著他死後,好把林溪娶回去。
也許林溪嫁給那個小子,在其他人看來不錯……雖然他不願意,不喜歡。
那時候他早就化成了一堆白骨,又有誰會聽一堆骨頭的反對。
算了,她過得開心就好。
陸焰覺得放心的同時,又很不甘心。
意思陷入昏迷之際,陸焰感覺到了有人拿起自己的手,在手心寫下了三個字:好好的。
他知道那是林溪……
她想讓自己活著,而不是就此撒手人寰。
陸焰又開始擔心。
怕她一下就把自己拋在腦後,又怕她一直為自己難過。
真到了彌留之際,以往種種都是過往雲煙,心裡隻是惦念的全是林溪。
這個女人……真是讓他死都死得不踏實。
……
陸焰醒來後,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
緩過來後,他抻著手臂從床上坐起來,第一個念頭是去找林溪。
還未下床,便迎麵走進來了幾個人。
丫鬟發現姑爺有醒來的跡象,第一時間跑去通知了何持讓。
國公爺在點兵,明日即將出發遠行。
如今府上能做主的人,自然就是何持讓和踏雪姑娘。
兩個人都在第一時間趕來了,在院子門口剛好遇上,步伐一致地走了進來。
陸焰啞著聲音問:“她呢?”
雖然還沒有弄清楚是什麼狀況,但他也知道,一定是要林溪救回了他。
何持讓:“就在你隔壁那間房,你醒來正好,可以見她最後一麵。”
陸焰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叫最後一麵?
他心臟一緊,從床上下來匆匆跑了出去。
一把推開隔壁的門,陸焰看到床上躺了一個人,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走到床邊,看清楚床上的人,他不由秉住呼吸。
陸焰伸出手推了下林溪。她安靜躺在床上未動。
他加大了力氣去推,還是未動,終於發現不對勁。
“夫人?”
林溪還是閉著眼睛,表情平靜。
陸焰伸手把她抱在懷裡:“怎麼還在睡?你能不能醒一醒,等會兒再睡。”
懷裡的人依然一動不動,陸焰的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拽緊。
他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何持讓走了進來,聲音淡淡道:“你中的毒十分難解,林溪遍尋名醫,最後得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把你身上的毒,引到了自己身上。”
陸焰一臉不敢置信:“你們竟然同意?我不需要她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