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一盞茶沒喝完, 梁境安就來了。
她放下茶盞,站起來有些局促地打招呼:“舅父。”
陸焰一同站了起來:“舅父。”
梁境安心裡五味雜陳,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冷哼道:“你還叫我舅父啊,不敢當。”
怎麼樣也沒想到,當初在京城國公府的溫潤公子, 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卸去偽裝後,哪怕言笑晏晏也不容小覷。
仿佛穿雲之箭, 充滿了不確定的危險。
早知如此, 也許當初就不該讓他活著回趙國,這樣也少了一個威脅。
林溪見這兩個人才見麵,氣氛就劍拔弩張, 忙岔開話題:“舅父要不要喝茶?”
梁境安:“我不喝!”
陸焰知道梁境安不待見自己, 也沒繞圈子,開門見山道:“我今日來,是特地來和舅父提親,我想娶林溪為妻。會遵循從前的承諾,永不納妾。”
梁境安冷嗤了一聲:“你們不是早就成親了嗎?“
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這個混蛋就不該來!
不過是仗著邊境陳兵十幾萬,這才有恃無恐, 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我們雖是夫妻, 不過畢竟今時不同往日。我想昭告所有人,我們是夫妻。”
話音一頓,又說:“才過了兩年, 林溪都快忘了自己有家室,也給她提個醒。”
林溪:“……”
好好說話怎麼又提到我!你這是告狀嗎?
你是不是發神經啊!有批評也要拉著我一起挨?
“我不說話說了,不讓你來嗎?”
梁境安不待見趙焰, 那是立場問題,他是周國將領,對方是趙國權勢滔天,野心勃勃的攝政王。
彆人怕趙焰,這個混蛋在他府上住了一年,他可不怕!
但轉念一想,不管怎麼樣,這個人對林溪還是很真心。
不管是從前的舍命相救,還是這兩年的念念不忘。
陸焰倒也不生氣,依然陪著笑臉:“我想娶林溪為妻子,當然親自前來才有誠心。也要當麵感謝舅父對我的照顧。“
梁境安:”……“
倒也不必感謝,若不是林溪執意要嫁你,後來又執意要保你,我們本來就沒什麼關係。”
陸焰雙手抱拳,鞠了一躬,畢恭畢敬道:“舅父願意把她許配給我,隻要舅父鎮守南境一日,我便永不來犯,趙國。”
“此話當真?”梁境安眼眸一亮,雙方兵力懸殊,能不動兵戈自然最好。
可能是年紀大了,也見了太多,很多事都改變了想法。
兩國交戰死傷無數,苦的是尋常百姓,就算通過戰爭謀得的利益,也大部分歸於達官貴人。
陸焰:“自然是當真,不敢和舅父信口雌黃。”
梁境安猶豫片刻,很快有了定論:“我同意這門婚事,隻要林溪點頭,你隨時來娶。”
就林溪這樣的性子,在哪裡也吃不了虧。
何況這兩個人本來就是夫妻,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事情,
最重要的,趙焰願意承諾不來犯周國!
陸焰:“謝舅父成全,大恩永遠銘記於心。”
“嗯,我還有事先走了,你請自便吧。”梁境安的態度,比起剛才好上了許多。
畢竟對方是趙國攝政王,兩個人說太多不合適。
而且屬下還等著他接著商議戰事部署。
想到這裡,梁境安在心裡歎了口氣。他回來一趟,帶回了兩個消息。
一是陸焰承諾不舉兵來犯,二是他名下的嫡女又要成親了……還是嫁從前那個夫君。
不過這都算是好消息吧,不管怎麼說,這個外甥女沒有白養。
趙焰這個小子也稍微順眼了一點。
英國公離開後,偏廳就又隻剩兩個人了。
林溪蹙眉:“你倒是會許諾好處。“
陸焰:”和夫人相比,什麼付出都值得。”
林溪:“隻要你要說不來進犯,哪怕娶禦史大夫,我舅父改日也得把那老匹夫穿上喜服,塞進花轎送給你。”
陸焰:“我不要禦史大夫,我隻要你。”
“我是打一個比方。”
“那也隻要你。”
“……”
可能被她敷衍的次數太多,這個家夥油鹽不進,瘋的厲害啊
林溪懶得理會他,叫來仆從重新換了一杯熱茶。
不知道是不是泡多了溫泉,她渾身發軟,手腳無力,嗓子也有些乾。
好吧,應當和泡溫泉無關,隻是吃多了小毒菇。
林溪斟酌語氣道:“婚禮就沒必要再辦一次吧,一切從簡就好。”
“為什麼?不想讓人知道你是有夫之婦?”陸焰看著她,神色未明。
林溪:“當然不是,是覺得麻煩。”
“這有什麼麻煩,你隻要在成婚那日當你的新娘子,晚上和我入洞房就好,其他都有人操辦。”
“……”一段時間不見,這人說話怎麼越來越混蛋不要臉了。
林溪正在勸一門心思想著大辦婚禮的人,又仆從來通報。
“大小姐,有一個叫顧朗的人來拜訪,說找何知行。”
他們這些下人,都知道何知行就是大小姐。
林溪:“……”
這也太倒黴了,那個家夥怎麼來了?怎麼就找到這裡了?
顧朗敗在她手下,曾經說過改日登門拜訪,被林溪給隨口敷衍了過去。
沒想到對方竟然查到了她的身份……但有時候太聰明未必是好事,可能會有殺身之禍。
好吧,如果找人算一卦,卦象一定會顯示今日諸事不宜,因為有債主上門。
債主還是一個被她惹毛了的瘋子。
陸焰輕笑出聲:“林溪你不想大辦婚禮,難道是擔心被那些人知道你有夫婿,夫人多情到讓我是心碎。”
他嘴角帶著笑,眼底是不斷攀升的瘋狂, “怎麼辦,我真的生氣了。”
你問我怎麼辦?
林溪心中警鈴大作,忙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是他敗在我的劍下不服氣,這才想找回場子,我就去狠狠教訓他!”
這個家夥來乾什麼!是想逼瘋我,還是想把這個瘋子逼得更瘋!
林溪一心想撇清關係,拔出劍作勢往外衝:“我今天要讓他哭著走!”
陸焰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聲音淡淡道:“最好是不要走,殺了更省事。”
林溪腳步一頓。
……倒也沒必要這麼狠吧!
陸焰見她不動了,走過去,輕輕握住林溪手中的劍,微笑著說:“夫人是怕臟了手嗎?那我替你割了他的頭。”
把劍拿過來,抬腳就要往外走。
林溪一把拽住人:“彆去。”
陸焰輕輕挑眉:“我來動手,你隻要在一旁看著就好,難道還有不滿?”
林溪不說話,隻是緊緊拽著他的手。
對峙了一會兒,她輕輕歎了口氣 :“你彆這樣,能不能給我一個台階下,又不是我讓那個人來的。”
說完,飛速親了他一下。
陸焰眼皮跳了下,麵上不動聲色:“你哄人,隻會用這一招?”
“是啊,我又沒有哄過彆人,就隻會這一招,沒想到以前管用,現在不管了。”
陸焰眸色一深,想到林溪隻哄過自己,心中頓時十分歡喜。
“這樣不夠,先欠著。“
林溪:“那我們不去找他了。”
“你都說了不去,你在我這裡永遠有台階可以下。”
林溪一把摟住他胳膊,“我可沒有逼你,是你自己說的啊,我都記下了!”
小毒菇和從前一樣愛生氣,還比從前更瘋。
但是還好還好,也和從前一樣好哄。
林溪吩咐一邊的仆從:“你去告訴外麵那個人,這裡沒有陸知行,要是一炷香時間還不走,那就是和國公府作對,會被砍成十八塊。”
仆從:“……”
大小姐的行事作風,一如既往很有尚武世家的風範。
畢竟很年輕,和國公爺比起來,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啊!
人都離開後,陸焰拍了腿:“坐我這裡來。”
“不了,我就坐在這裡。”
陸焰:“不是說腰酸嗎?我幫你揉一揉穴位。這是白天,又是在這裡,我還能做什麼?”
林溪想了想,好像也是這個道理,於是便走過去坐在了他腿上。
彆說,陸焰看得雜書多,也有涉獵醫典藥籍,揉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
挺舒服的……
以前她想著,從國公府離開,陸焰可以去南曲班子唱戲,他這麼好看,又那麼愛演。
很快就能當上台柱子養家。
現在這不是又多了一條路,去給人按摩推骨,應該也能討生活。
陸焰把她圈在懷裡,感受著她的氣息。
雖然生氣她到處收禮,但隻要見到她,心裡就會很安逸。
那麼強烈的恨,和那麼濃烈的愛都給了這個人。
所有的感情都用在了她身上,再也沒有了。
自離彆那日起來,他便沒有一天不想著林溪。
半夜醒來,發現身邊空蕩蕩的沒有人,每每獨坐到天明。
那時候他才回到趙國,朝局尚未穩定。無奈之下隻能暫且按下那些思念,讓梁境安帶走她。
他不想林溪冒險,不想讓對付自己的人也把矛頭對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