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間審訊室裡的張大福還沒有招,他坐在那裡像個木頭一樣,隻低頭坐著,不知在想什麼,總之不開口。
Gary幾個也拿他沒辦法,警界早已禁止逼供,哪怕你完全知道這個人是凶手,對方不開口,你也不能使用武力。
麵對這樣的人,隻能熬鷹,你熬完了我來熬,等他疲憊了,放鬆警惕了,再使用審訊技巧去一點點擠口供,挖真相。
方鎮嶽見易家怡正扒在小窗邊,皺眉圍觀審訊,“不是讓你回家嗎?怎麼還在?”
再看表,已經淩晨了。
“嶽哥,一個聰明,自卑,又憤世嫉俗的人,好可怕啊。”
在凶手母親的描述中,張大福是個很聰明的人,彆人不懂的道理,張大福都知道,彆人不會的事,張大福研究一下立即就能學會。
曾經,張大福也是個能幫街坊解決各種疑難雜症的乖仔,所有人都誇他將來一定有出息,他自己也對此有信心。
直到步入社會,曾經幻想的手到擒來的一切都變得困難,美好未來忽然變遙遠,他敏感、脆弱、極端的那部分人格才顯露出來,漸漸變得比他暴虐的父親更陰森可怕。
回想這些變數,小女警變成一隻悲傷十一。
方鎮嶽走過去,攏著她的背,將她帶出審訊區,一邊走一邊道:
“不是所有自卑的人,都會徹底放棄自己。也不是所有憤世嫉俗的人都會報複社會。更不是所有聰明人,都將自己的智慧用在這種事上。個例而已,我們還有更多在糟糕困境中,不斷掙紮,不甘心不放棄的人,多看看這些,回去好好睡一覺,把張大福忘了吧。”
說得像是‘忘了那個渣男’一樣。
這會兒其他人都在各自崗位上忙碌,在法證科和法醫部勘察現場回警署前,他有一時片刻的閒時。
“我送你回家。”
後半夜的街道很清爽,即便是不夜城,這會兒也睡了。
因為實在太晚,今天又經曆這麼多,方鎮嶽一路將易家怡送到家門口。
易家棟還沒有睡,忍著瞌睡等妹妹,直到從方鎮嶽手裡接到妹妹,才向困意低頭,跟方sir道彆。
關上門後,他眼睛一閉,摸回男生房便呼呼大睡。
連跟易家怡道晚安的力氣和精神都沒。
第二天上午不用上班,可以睡個懶覺。
易家怡便取消掉鬨鐘,給大哥留個字條說不用管她起床和早飯,這才洗漱妥當回床上。
上鋪的家如睡的很香,易家怡卻翻來覆去的難眠。
直到回想起方鎮嶽陪她爬樓梯時,輕聲對她說的話,才終於平靜下來,漸漸入眠。
睡夢中,仍有低沉又可靠的聲音在安她的心,仍是那一句話:
【也許沒有你提出的幾個關鍵點,我們仍然能破案,但沒有並案的想法,沒有拋屍地北移到深水埗,我們未必會這麼快捕捉到賣橘子老太這條線。
再晚幾天,或許隻晚幾個小時,今天救出來的受害者都會死。甚至,如果我們晚一周破案,死的就不止多一個受害者,毀掉的也不止一個家庭。
十一,做這行很苦,我知你現在心情沉重。
但你也要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今夜救出的受害者會從這段噩夢裡走出來,人類有時堅強到出乎你的想象,未來她無論結婚生子還是事業有成,那些漫長的存在,都有你的功勞。
這也是我們這行,彆人看不到的好處。你要好好體會這種意義感,這種成就感,這種自我認同、自我認知強大的幸福感,甚至,你可以認為自己是偉大的。
當做是秘密,悄悄享受當警察的這份特殊的精神獎勵,然後睡個好覺,做個好夢吧。
辛苦了,偉大的小警探。】
夢裡,苦澀被衝淡,小女警的唇角,終於漾起甜笑。
她很有用,有幫到人,救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