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怡抓著八卦報紙跑到白板前, 一把將之拍在白板上,隨即指著報紙上的文字,轉頭對方鎮嶽道:
“嶽哥, 正如方才T督察所說, 凶手的行為一定是有慣性的。
“一個人再如何隱藏自己,也不可能讓自己變成另一個人。
“他之前喜歡做的事, 現在一定也喜歡做。所以他喜歡暗中追逐受害者,這種跟蹤的過程,大概能給他一種猛獸暗中狩獵獵物般的快感。
“‘我了解你的一切, 你卻完全不了解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這種快-感, 他幼時便體會到,從此成癮,直至如今仍無法戒除。
“所以他跟蹤穀曉嵐,隻在暗中寫信, 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卻仍將自己隱藏,隻做暗中觀察和跟蹤。這是他最享受的遊戲。
“以此類推, 還有什麼其他事情,是也讓他覺得愉快, 而無法戒除的呢?
“最近我們采集到的他的樂趣,是什麼?其實凶手已經展示給我們了。”
家怡說到這裡,用手指大力敲擊報紙上登著的一行字。
Tannen瞠大眼睛, 看看正因為獲得靈感而興奮的滿麵通紅、眼睛發光的易家怡, 又轉頭看看白板上被她拍的啪啪作響的報紙版麵。
啊,是從他的提示中得到的靈感嗎?
眨一眨眼,他唇角上揚。
但盯著報紙上的報到, 信息攝取不對等的他,還沒反應過來家怡所說的凶手已經展示給警方的‘樂趣’到底是什麼。
於是微微貼近報紙,仔細閱讀起家怡手指的那一段字。
“悄悄潛入被跟蹤者的家裡,用她的浴室洗澡,睡她的床……”方鎮嶽眼睛眯起,忽然伸出一根手指,驚喜地挑眉,哈一聲笑,了然道:
“是穀曉嵐的第一個舊住處!”
“是的,嶽哥!是的!”家怡眉飛色舞,一手壓著報紙,一手朝著方鎮嶽舉起。
“這就出發!在藏屍處沒堵到人,在穀曉嵐身邊沒堵到人,這一回我們去他家堵,總能堵到了。”方鎮嶽伸掌,啪一聲趴在家怡手掌上,達成一個完美的擊掌。
“?”Tannen還挑著眉在思索家怡第一句話,忽然局勢大轉,家怡已經收起報紙將之丟在一邊的公桌上,與方鎮嶽擊掌後,喊上徐少威,灌一口熱水、穿上風衣、與方鎮嶽一道衝出辦公室。
Wait……等等……發生了什麼?
剛才不是還在聊從他的話中得到靈感嗎?怎麼下一秒就直接快進到捉凶了?
中間的推理過程呢?具體地址呢?
轉頭一臉疑惑地看向跟在最後出門的徐少威,Tannen伸手搭住徐少威手臂,皺眉問道:“你聽懂了嗎?”
方鎮嶽和易家怡根本就是在打啞謎啊。
“沒有。”徐少威搖了搖頭。
“那你去乾嘛?去哪裡?”
徐少威瞄一眼Tannen拉住自己袖子的手,挑眸對上Tannen疑惑的眼睛,理所當然道:“他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他們乾嘛,我就乾嘛。”
說罷,他手臂向後一縮,繞開Tannen的手指,轉身便大跨步朝著易家怡的背影追去。
“……”Tannen眉頭緊皺,走到公桌拿起那份報紙,開始重新思索易家怡方才說的話。
凶手行為慣性……
享受偷偷潛入受害者家裡,睡受害者的床、用受害者的東西……
所以凶手現在的住處,應該跟這個喜好有關。
睡受害者的床……剛才方鎮嶽說到了穀曉嵐的舊住處……難道凶手之所以在兩年半前穀曉嵐搬家後,也很快搬家,是因為他要搬到穀曉嵐空出的租屋中?
Tannen瞳孔收縮,忽然想起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之處。
又想起在國外留學時,某一節導師做連環凶手行為學方向的分析時,提到過的一句話:再聰明謹慎的凶手,也一定會做一些冒險的事。因為他們既然成為凶手,就代表著他們擁有一些自己無法克製的不當欲-望,殺人也是這種不當欲-望中的一種,而一個強大的衝動,一定會促成一係列相關的外顯行為——
這是側寫師輔助探員辦案時,最需要把握的內容。一個病態的人類,明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做,卻決然無法克製自己去做的那個行為。
如無法克製炫耀欲的凶手,在現場給警探留下挑釁對方權威的記號。
如想要玩弄、掌控警方的自作聰明的凶手,畫蛇添足的搞一堆誤導警探的線索,再密切關注報紙、甚至冒險回到凶案現場,隻為了欣賞警探被他耍得團團轉的場麵。
如無法克製性-欲的凶手,會在奸-殺受害者時留下自己的指紋和其他DNA線索。
如一個跟-蹤狂-變-態會冒險潛入女明星的家,甚至無法自抑地搬進女明星曾經住過的屋……
Tannen捧著報紙,站在已經空蕩蕩的B組辦公室裡。
他那邊對於9位符合他側寫形象之人的篩查工作才剛剛開展,易家怡這邊卻已經鎖定到了一個目標人,準備蹲點捉人了。
而且,雖然他這邊仍硬著頭皮在按照自己的側寫去做篩查,但Tannen能感覺到自己的無力和茫然,大概潛意識裡,他已經相信了易家怡。
在B組辦公室又站了一會兒,Tannen忽然轉頭,拐出走廊後,順樓梯直上,奔赴那個易家怡推薦給他的神秘去處——盧婉茵女士的辦公室。
當敲響那間小辦公室房門時,Tannen臉上掛著堅毅的表情。
他腦內敲響警鐘,以震耳欲聾之聲鬨內自問:你像易家怡一般了解香江的罪犯和犯罪行為嗎?你了解中國文化特征,和國民行為的核心精神驅動力嗎?
你還未夠懂啊!
哪裡弱補哪裡,接下來,他虛心向本土專家學習,做好所學專業和香江本土的融合,不就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