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並不高大的男人,擁有一雙毒蛇般的眼睛,當他看過來時,家怡感受到遭受蛇吻般的寒意。
當他抽打受害者、殺死受害者時,臉上沒有掙紮,也沒有恐懼。
殺人這件事對他來說,隻是自己為達到某個目的過程中,做過的最普通也最簡單的一件事。
這樣的一個人,隻要有人擋他的道,他還會繼續殺下去。
可是這位業叔貌不驚人,拄著拐走在路上,其他人隻會覺得他是個無害的老頭。
他的長相並沒有格外凶惡,微笑時也沒有什麼王者之氣,他太容易混在人群中了。
除非內部知曉他身份的人,不然警察就算遇到他,也識不得他的特殊身份吧?
這就是為什麼O記一直在查,一直在等待的原因嗎?他們要摸清楚這個團夥裡每個人的確切身份,找到每一個關鍵人物才會動手吧?
因此耐下性子,一查就是大半年……
家怡原本靚麗柔和的五官因她冷肅的表情而變得凜冽,家怡咬緊牙關,心裡的不甘變得更強烈。
對於O記有自己的考量,因此不會允許重案B組加入這個案子,家怡能理解,卻無法接受。
O記不知道這個團夥的老大是業叔,她卻知道。
O記沒有見過業叔,她卻見過。
她看到凶手了,也是死者生前最後一個“有交流”的人。
對於其他人來說,也許死者王新秋隻是個做線人不夠小心,慘死在‘販度’團夥大佬手下的某某某。
但對於家怡來說卻不止於此,她在心流影像中見過他活著的模樣。
她看到他求饒,看到他被打時雖然口中嚷嚷,雙眼卻清明。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仍強壓著恐懼,捏緊了那顆藏有‘冰度’的扣子。
他想在自己死後,向與自己接洽的警察傳達一些信息。
也許,王新秋已經向那位警察提及過業叔其人,如今他拿到‘冰度’,或許就有了指認業叔的證據。
那顆扣子對他來說多麼重要,裡麵裝著證據。或許那正是他通往新生的叩門磚,或許在死前他仍在暢想,如果能僥幸活下來,他可以得到的美好未來。
他或許無需再在街頭悠蕩,可以有一份辛苦但得體的穩定工作。也可能會得到警方一筆早就承諾過的線人獎金,說不定他可以拿著這筆錢做小買賣,從此走上正途。
就像他精心整理過的房間,他也在努力整理自己的人生。
但當業叔將細劍從龍頭杖長抽出時,王新秋眼中的光逐漸黯淡。
僥幸落空,希望破滅。
到那時,原本還會求饒的王新秋,反而閉了嘴。
當業叔手下抓著他的頭發,迫使他昂起頭時,他尚算優秀的麵目不再因為求饒和哭泣而扭曲。
王新秋舒展了雙眉,嘴角回複原位,表情逐漸平靜,終於化成一攤無波無瀾的死水。
與業叔對視的瞬間,他咬緊牙關,雙眉忽然下壓,臉上最後浮現的表情,是仇恨的表情。
家怡看清了王新秋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強大的同理心讓她仿佛聽到他胸腔裡悲憤的怒吼,她對這仇恨感同身受。
輕輕閉上眼,家怡咬緊下唇,沉默地聽著法醫官手中的手術刀與托盤碰撞的聲音,聽到刀具切割屍體的聲音,聽到許君豪轉頭對助手低低交代的聲音……
她捏著筆記本和鋼筆的手微微用力,秀麗的手背上筋骨凸顯。
自己一定能捉到業叔!
不會讓他從O記或者CID手中脫逃!
總有辦法在不妨礙O記的情況下,仍能繼續追蹤這個案子的。
深呼吸,她快速思考。
如何讓O記接收她和B組呢?
怎樣得到O記的接納和配合,如何捉到業叔,同時幫助O記端掉狼窩,使所有‘度販’落網呢?
如果他們猜得沒錯,O記最晚明天就會登門了。
她必須在此之前想到辦法。
心跳因為焦慮和壓力而加速,家怡再睜開眼時,眸子滿是堅毅神色。
許君豪正直起腰,轉頸轉手臂,幫助肌肉放鬆。恰對上家怡的眼神,他開口問道:
“還好嗎?”
家怡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再次望向屍體,也再一次的被拉入心流影像。
她強迫自己再一次去閱讀王新秋死前,心流影像中呈現的所有畫麵,不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睜大眼,她在關鍵時刻屏住呼吸,又在凶手動手時因情緒波動而心跳加速……一遍又一遍。
家怡不會放手,直到凶手入獄那一刻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