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見室內, 魯偉業和律師胡中旺對視,心裡一直在回想自己跟胡律師的關係。
一旦信任被摧毀,便處處都透著可疑, 處處都是‘真兄弟情’的漏洞。
如果他太太都未必可靠, 他太太跟胡律師太太之間的友情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兩家雖然給孩子們訂了娃娃親,但現在孩子還小, 等到能結成親家,至少要等一十年, 那麼遙遠的事,誰能掌控的了?
他的確每個月都給胡律師許多錢, 但這畢竟是雇傭關係。幫胡律師兒子請月嫂、請幼兒教師, 說白了也是利益交往。
胡中旺一直從他這裡拿錢、拿好處,按理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但現在他處境如此糟糕,他原有的金錢和權力, 在案子之後還能有多少,完全是個未知數。
胡律師這種訟棍……
魯偉業乾咽一口,垂眸斂去自己的猶疑和驚慌。
如果自己現在請胡律師拿錢請殺手乾掉白雙金白雙銀和齊喆, 胡律師有沒有可能立即將他的想法賣給白雙金或者警方。
一條被豢養的狗, 在這種時候恐怕也會想給自己再找個更可靠的主人吧?!
更何況, 他原本是想請胡律師聯係王挺,將安排殺手和殺人的事交給王挺。
可是……王挺心思那麼深,一直將自己保護的那麼好,顯然是對他有所保留,恐怕一直在利用他的權勢,撈自己的錢、布自己的局。
現在如此危險時刻,難道王挺就會冒險幫他殺人平事了嗎?
明哲保身都算是講情麵的了吧, 如果夠狠……王挺掌握有他大部分的賬本,了解他大部分的人脈網和產業鏈條……
不!
不能讓王挺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後路、隻能靠他,王挺一旦摸清了自己的底細,豈不是要開始為所欲為?
“……業叔,王挺他們都不是左利手。我今天得知,警方發現的凶手是擅長左手的。那龍頭杖上的指紋如果也是左手……”胡律師沒有將話說透,而是傾身靠近他,一邊防備著站在門口的軍裝警,一邊低聲與他嘀咕。
魯偉業聽著胡律師分享其得到的消息,心裡愈發懷疑眼前的人。
說這麼多是什麼意思?
胡律師隻怕已經沒有全心幫他辯護的心思了,這是在推卸責任吧。庭審當日,胡律師極可能故意疏忽職守。
如果自己此刻請胡律師幫忙帶消息出去,豈不是一開口等於變成變相承認王新秋是自己殺的,因此才要滅口?
可是,他現在不信任胡律師、不信任王挺,又有什麼其他選擇呢?
不不,如果因為身處困境,就胡亂相信他人和做決定,有可能使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他要再想一想,再好好想一想。
“……業叔,你要我做什麼?”胡律師向魯偉業傳達罷信息,便前傾身體,低聲詢問。
他語氣一如往常般真誠和可靠,但聽在魯偉業耳裡,卻充滿了奸詐和偽飾。
“你先回去,叫大家做好自己的事。我再想想,你明早來見我…繼續申請假釋。”魯偉業終於開了口。
“……”胡律師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睛,“?”
在這種關鍵時刻,得要想辦法儘快找到能證明業叔沒有殺人的證據,或者立即讓其他人來幫業叔頂罪。
然後爭取時間,努力運作,在未來的庭審中,自己帶著團隊再幫替業叔頂罪的人脫罪。
怎麼能等明天再說呢?
現在業叔被捉,所有人都心裡沒底。團隊沒有了主心骨,一群烏合之眾萬一胡鬨起來……
業叔不立即下命令控製局麵,好給大家信心,團結一致行動起來,一夜會發生什麼,誰知道呢?
聽說眼下負責這個案子的團隊是常勝團隊,本來就很棘手,業叔怎麼會講這種話?做這種決定???
事出突然,胡中旺尚未想過臨陣倒戈等可能性,他的確心中有嘀咕,但到底還沒想到‘換個老板’這一層。
他的吃驚,的確源於對業叔的擔憂。
但這表情看在魯偉業眼中,卻有了另一層解讀:‘對業叔的命令質疑’‘有自己的成算,業叔的反應出乎自己意料,沒能如意’等。
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信任必然蕩然無存。
“可是業叔,不需要立即做些什麼嗎?”胡中旺不甘地再次低聲問。
“……你想讓我做什麼?”魯偉業忽然冷下麵孔,微眯著眼睛死盯住胡中旺。
“?”胡中旺有些不明白,但也感覺到難以撼動魯偉業心思。
他猶豫幾息便想,是否局麵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情況,業叔現在不方便跟他說?
“好的,業叔。那我先去見一下白雙銀他們——”胡中旺才開口,業叔便打斷道:
“也先不用去見了。”魯偉業聲音涼涼的,去見白雙銀他們乾嘛?了解白雙銀供認沒有,好安排後續事宜?
“……好,我先將嫂子送回家。”胡中旺莫名後背微微發涼,講話的語氣於是變得拘束。
魯偉業抿唇盯著胡中旺,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