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怡留下福陪法證科的同事們繼續做勘察的收尾工作, 自己則帶著徐少威坐上電梯準備回警署。
步出大廈時,遠遠便聽到吵鬨聲,家怡舉目四望, 捕捉到一名軍裝警扣住一名女子的手, 勒令對方不許動,那名女子卻掙紮的很厲害。四周圍觀的人都在指指點點,有的甚至要上前去勸一勸。
家怡立即快步衝至, 厲聲問道:“什麼事?”
捉住女人的人是軍裝警梁書樂, 他轉頭看到易家怡, 立即開口招呼:“Madam易!”手中卻並不放鬆,仍死死押住那女人的手臂, 並大聲道:
“我看見她在人群中探頭探腦的,才要過去詢問, 她轉身就跑, 喊她不許動,她反而跑得更快!形跡如此可疑,我就押住了她,準備帶給長官問話。”
家怡點點頭, 彎腰低頭去看始終蜷著身體、垂頭掩麵的女人。
軍裝警見那女人不肯抬頭,便押著女人用了幾分力, 迫使對方直起腰、抬起頭。
家怡看到女人麵孔的瞬間門, 心一下就定了。
“這是死者韋小同的母親韋美霞,也是我們的嫌煩。”家怡說罷, 轉頭對徐少威道:“帶她回警署。”
“小同沒有死!”原本被押到易家怡麵前後一直低頭不動的韋美霞,聽到‘死者’二字後,忽然反應激烈,她猛地抬起頭, 瞪住易家怡,又呼喝道:“小同隻是以另一種方式呆在我身邊!”
家怡牙關緊要,壓在胸口的憤怒和鬱氣爆發,想要狠狠給女人一巴掌。
但手臂剛動了一厘米,便急喘兩下,強行頓住動作,終究沒能揮出。
無論這個女人多麼可惡,殺死自己親生兒子的行為多麼可恨,警方也要查清事實、且將懲罰凶手的權力交給司法部門,而不是自行施加暴力於凶手。
她長呼長吸,巴掌握成拳,硬生生被它塞回褲兜。
徐少威已從軍裝警梁書樂手中接過韋美霞,給凶嫌戴上手銬後,徐少威推著韋美霞走向警車。
韋美霞一邊走,一邊仍回頭不甘地對易家怡解釋:“小同沒有死!他就在我身邊!就在我身邊……”
家怡垂眸冷靜了幾息,這才恢複冷靜,轉頭對站在邊上的梁書樂道:
“觀察力不錯,行動力也很好,多謝你,梁書樂警員。”
“!”梁書樂瞬間門麵皮漲紅,不敢置信地挑眉瞠目,看著易家怡的表情仿佛正看著什麼奇觀異景般。
下一瞬,他雙腳猛地合攏,挺拔立好,手臂唰一下抬起,朝著易家怡敬了個格外莊重的禮。
“是我應該做的,madam!”
他聲音洪亮,使得場麵顯得有些正式。惹得四周看熱鬨的民眾都閉了嘴,仿佛覺得這樣正式的場合裡聊八卦有傷大雅一般。
站在邊上的另一名軍裝警斜眼看了看梁書樂,歪頭轉開麵孔,悄悄撇嘴,嘀咕了句:“至於嗎?”
家怡並沒聽到那名軍裝警的嘀咕,她拍拍梁書樂的肩膀,便大跨步走向警車。
梁書樂站在原地,望著易家怡的背影目不轉睛,心中還在激蕩著興奮之情:
Madam易記得我的名字!她記得我的名字!
……
警車上,韋美霞仍在念念叨叨說韋小同並沒有死,請警察不要動小同的肉身,請警察放了她之類。
徐少威轉眸橫她一眼,兩人對視,韋美霞似乎感受到一些不一樣的威懾意味,終於閉了嘴,將臉扭向另一邊,看向警車外,但某種焦躁不安情緒仍使她坐立難安,一直扭動不休。
抵達警署,將韋美霞暫時關在審訊室,家怡請一名軍裝警看著她,便帶徐少威回了B組辦公室。
路上徐少威忍不住問她:“十一姐怎麼知道那個女人是韋美霞?”
“臥室床上有她的照片,照片上是個人,除了死者和韋美霞,還有一個男人。”家怡一邊說一邊走到白板前,“我已經讓法證科的同事將照片取證了,或許對於我們判斷作案動機等會有用。”
“……”徐少威站在門口,看著家怡拔掉筆帽在白板上寫字的背影,忍不住垮了下肩。
明明在犯罪現場,他是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麵學的,怎麼最後還是漏掉了信息?果然是廁所也不能上,一點神不能分。
【所有血腳印屬於同一人】
寫完這一行,家怡轉頭對徐少威道:“你給大光明哥打電話,請他派個人過來做一下韋美霞的足跡采集、鞋底黏著物采集。”
“Yes,madam.”徐少威忙轉身去打電話。
【凶器等物上隻采集到一個人的血手印,基本確定指紋屬於屋主】
Diane主任對全屋指紋做了拍照、采集和比對,在現場就初步判斷指紋應該屬於屋主韋美霞了。
雖然在家裡還發現了另一個更大些的指紋,但與凶器錘子上的指紋並不匹配。
【單親媽媽,許久未來探望的孩子父親】
這是韋美霞殺孩子的原因嗎?分手?還是怎樣呢?
轉過頭,家怡看了看徐少威,忽然道:“少威,我跟你去審訊韋美霞,全程你來問話,怎麼樣?”
“……”剛掛斷電話的徐少威微微怔愣,他才來跟了沒幾個案子,雖然一直在學習審訊技巧,但……他可以嗎?
“知道審訊目標嗎?”家怡問。
“知道……與死者什麼關係,是否殺人,死者死亡時間門凶嫌的行蹤,是否有時間門證人……為何殺人,殺人動機是什麼……”徐少威將其他人審訊時會問的基本問題羅列了一遍。
像易家怡那樣的審訊邏輯,他暫時還做不到。但基本的審訊目標還是有思路的。
家怡點了點頭,“這就可以,到時候注意情緒的把握和拿捏,也要注意觀察你問這些問題時,韋美霞的反應。
“記住你問哪個問題的時候,她極力駁斥,情緒激動;
“又是問哪些問題的時候,她表現得較配合,情緒穩定……
“包括當你拿捏不同情緒的時候,對方的反應分彆是什麼。
“我來記筆錄,你來記這些凶嫌的反應等內容。
“明白為什麼嗎?”
徐少威點了點頭,“仔細觀察,等審訊結束後,做複盤。分析和學習為什麼凶嫌在那種狀況下、在被問及那些問題時,會有那樣的反應。然後積累經驗,使自己下一次審訊時,目的性更強,審訊技巧更佳。”
家怡微微一笑,左拳從兜裡掏出放於肚臍前方,然後緩慢上升向下發方向,並在拳頭徐徐上升之際,藏在拳頭裡的大拇指也徐徐冒頭,漸漸變成一個高高豎起的大拇指。
當豎起的大拇指上升到下巴處時,家怡才點頭道:
“聰明警探徐少威!”
被誇獎的青年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表演升起一樣表演‘豎大拇指表示認同’,心裡騰一把火燒起來,燒到臉上。
他忙轉開頭,伸手撓了撓鬢角,以擋住易家怡的視線。
“走吧。”家怡拍拍他背,青年如釋重負,忙邁開大步走出辦公室,仰頭深吸一口氣,待麵部降溫後,才慢下步速,仍是走在落後她半步的側後方。
這個同行位置,看起來好像是警探為表對沙展的尊重,實際上卻是個很好的隱藏自己,同時可以觀察對方的好位置。
他能一邊走,一邊時不時看她。
而走在前方的女警大步向前,將完美的側顏暴露,又不會時時發現身後視線不及的地方,正有人打量……
……
審訊室裡,韋美霞的精神狀態並不十分穩定。
方鎮嶽忙完工作到審訊室外看審訊,站了一會兒便折回辦公室打電話,請心理評估師來為韋美霞做心理評估,以確定其口供在庭審上是否有效,她又是否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而另一邊,福陪法證科的同事們做完現場勘察,回到警署後便聯係問詢韋美霞的資料調取進度,以及座機通訊調取情況。
茵姐帶的文員女警掛了電話立即將韋美霞的一些居民資料送到B組辦公室,親手交給福,並請對方做簽收簽字。
福拿到資料看了一會兒,又收到韋美霞座機電話的呼入和呼出列表,查看後很快便發現其中一個號碼頻繁出現,是一個大哥大電話號碼。
福立即拿著資料到審訊室,敲門請家怡臨時出來後,溝通下一步工作。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號碼應該是韋小同父親的號碼。你一邊請資訊科的同事幫忙查詢這個號碼機主的資料,一邊撥電話請對方來警署配合錄口供吧。”家怡交代罷,拿著韋美霞的資料,再次折返審訊室。
韋美霞口中的故事,是一個被執念逼瘋的絕望女人的故事。
韋美霞原本是個金店櫃台小姐,在公子哥李同才給父母□□節金飾時結實,之後李同才展開追求,天真的年輕女人很快便淪陷。
兩年戀愛中,李同才對她很好,給她買了屋,又幫她開了一家花店,賺不賺錢無所謂,隻是讓她有個事做,每天插插花,開心一下。
本來戀愛關係很穩定,可要走到結婚這一步時,卻遇到了戀愛以來最大的障礙——婆婆王蘭堅決不同意她進門,甚至鬨到以死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