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怡也順著梁書樂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大廈,再次想起Clara的話,好多窮人啊,就算是折半的凶宅也買不起呢。
“誒?”梁書樂忽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徐少威,問道:“徐師兄是自己租屋嗎?”
他和易沙展都還跟家人住一起呢,徐少威探員沒說是跟家人一塊兒租屋,所以居然是自己住嗎?
“嗯。”徐少威轉頭對上易家怡好奇的眼睛,淺淺笑了笑,才低聲道:“跟父母鬨翻了。”
當你全心全意向一個人付出,愛和金錢都一分不留地掏給對方,最後發現自己以為也愛自己的人,原來根本不具備愛他人的能力,隻是自私又本能的動物……那之後就很難再跟對方相處了。
濃烈的愛會轉成濃烈的恨,他已經好多年沒有回家,他將自己從那個家裡蒸發,也將那些血親從自己的生活中剮去了。
“啊……我手裡連存款也沒的,現在租屋動不動就好幾千塊啊,總不能去住劏房……如果我跟父母鬨翻,恐怕連住的地方都找不到誒。”梁書樂歎口氣,看樣子以後得攢些存款啊。
“……”徐少威垂眸陷入回憶,好半晌才忽然道:“人被逼急了,總會想到辦法。”
易家怡拍拍徐少威手臂,一則安撫,一則提醒道:“劉立生走過來了。”
徐少威和梁書樂立即坐直身體,警惕地看向朝他們走來的劉立生。
雖然他們不是負責盯梢幸存的男主人劉立生的,但對這個人,大家仍有忌憚和懷疑。
在劉立生走到跟前時,家怡搖下車窗,仰頭問道:“有事嗎?劉先生?”
家怡已經做好了被劉立生質問什麼的準備,為什麼蹲守在這裡肯定是不會告訴對方的,總之不是監視在監視他劉立生嘍。還要嚴肅地請劉立生不要妨礙警方辦事,即便發現了他們,也請劉立生裝作不認識啊。
哪知劉立生一句也沒問,而是直接提起手裡的環保袋,將之遞進車窗。
那張因為打擊和寢食難安而變得枯瘦灰敗的麵孔上挑起虛弱的笑容,他聲音低低道:
“辛苦幾位長官,裡麵是水果和麵包,還有一些礦泉水……”
“我們不能要。”家怡一怔,隨即肅起麵孔,忙要將東西推還給劉立生。
劉立生卻搖頭擺手,他退後兩步,見左右無人,朝著家怡微微行了個禮,便轉身匆匆離開了。
車內靜悄悄,所有人都望著劉立生的背影怔怔出神。
家怡捧著沉甸甸的環保袋,嘴唇抿成直線,雙眉也壓得低低。
好半晌,車內才響起一聲歎息,不知是誰發出。
家怡透過後視鏡向後看,隻見梁書樂望著劉立生離開的方向,雖然極力克製,眼神卻藏不住激動。
年輕的軍裝警像忽然意識到自己正被打量,目光收回,一下在後視鏡上對上易家怡。
他抿緊唇,眼睛水汪汪的,直視著家怡,滿腔情緒想訴說,卻又組織不成句子。
他心裡想著要在CID一輩子,想要永遠享受這份成就感。但哪一句話都顯得過於肉麻,實難開口,終於隻能望著她,不知她是否理解了他的眼神、他的情緒。
徐少威也透過後視鏡看到了梁書樂的表情,他卻未敢往梁書樂眼睛裡望。
他早已感受過圍繞在家怡身邊的一切,B組探員們的正氣和善良,易大哥的精神力量,還有……如眼下劉立生傳遞來的那種……人和人之間最乾淨關係所散發的動人氣息。
可他不敢貪戀。
自己是站在黑暗中的人,越是對光渴望,立足陰影中,就越感受到痛苦的顫栗。
……
家怡不知車廂內另兩人各自揣著的心思,沉默了一會兒,她轉手將環保袋放在一邊,繼續盯著六單元那扇緊閉的樓門,等待心流影像中那個身影。
可沒多久,她又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環保袋。
幾息後,她伸手打開袋子,朝內打量——
幾個橘子、一串香蕉、四個菠蘿包和幾瓶礦泉水靜靜躺著。
捏出3瓶礦泉水,無聲遞給徐少威和梁書樂各一瓶,隨即擰開自己這瓶,仰頸大口咕咚了半瓶。
又丟給他們一人一個橘子,自己也剝了一個。
於是尊重和敬愛便有了實在的滋味,解渴,是橘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