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家怡在B組辦公室跟大家做了下之前幾個月的複盤,又到嶽哥辦公室跟他聊了下新界北滅門案的許多細節,也跟嶽哥聊了下她記在本子裡的十幾個問題。
由於暫時還沒成立專案組, 嶽哥對案件的許多狀況也不甚了解, 加上他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並不對案件妄加揣測,家怡隻好先按捺住好奇心,等待專案組的成立和召喚。
中午大家在樓下一家食肆吃了頓便餐, 之後伏在桌上睡過午覺, 醒來後又看舊案案宗,快到下午3點時,黃警司的電話終於打到方鎮嶽辦公室。
掛了電話,方鎮嶽捏上紙和筆,出門一步便踏進對麵, 朝著早已久等的家怡一挑手指,便又帶上了揣好紙筆的易沙展。
兩人於是並肩昂首闊步, 十一路走向大會議室。
路上家怡走得很快,又忍不住對嶽哥道:
“步行從上水到粉嶺需要的時間, 應該是可以測出個大概的,再跟凶手作案時間做比對, 然後再去算粉嶺道大埔的,再算大埔到馬鞍山……如果都差不多,是不是可以估算凶手作案時間是根據他從上一個作案地點到下一個作案地點, 步行需要的時間?”
方鎮嶽轉頭朝她笑笑, “這麼快就進入工作狀態了?”
“當然。”家怡點點頭。
兩人於是閒聊著案情,一前一後走進大會議室。
今天主持會議的是香江警隊-助理警務處長Neil sir,中年長官長了一張標準的方臉, 濃眉大眼,闊鼻厚唇,很醜,但目露銳光,也讓人不敢隨意輕視。
他下手坐著的是新界北CID的總警司、負責滅門案的幾位督察,以及西九龍重案組總警司黃sir,和他手底下暫時沒有案子在做的3位督察,其中就包括A組督察章鋒。
方鎮嶽和家怡走進會議室後,動作幾乎完全一致地簡單掃視過所有人。
方鎮嶽向Neil sir和黃sir打過招呼後,向大家介紹了下易家怡沙展。他話音落後,家怡立即一個利落地翻手禮。
在家怡跟著方鎮嶽入座時,四周所有人都轉頭麵無表情地打量易家怡沙展。這位最年輕的女沙展,去年戰功累累,在警隊裡也算小有名氣了,如果這種‘靈氣’能穩定個幾年,把能力和聲望都鞏固住,那這個年紀這個走勢乾下去,她恐怕要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更有出息得多。
成名太早了,被期望的同時,當然也會有等量的審視。
她會不會江郎才儘,忽然有了天才之名,又忽然隕落?還是真的一直闖下去,爬得更高,走得更遠?
家怡淡然地接受一眾長官們的打量,坐下後便攤開自己的筆記本,握著鋼筆低頭讀自己的筆記,不搭理任何人,倒也顯得格外淡定從容。
沒一會兒工夫,專家Tannen趕到,他進門與長官們招呼後,竟專門繞過長桌,坐到了家怡另一邊,笑著與她竊竊私語了幾句。
緊接著,負責這個案子的新界北重案組法醫部和法證科的長官也到了。
當西九龍重案組的法醫官許君豪走進來後,掃視一圈兒,見家怡身邊的位置被Tannen占了,隻得坐到方鎮嶽身邊。坐定後還探頭繞過方鎮嶽,與家怡擺手打招呼。
家怡礙於在座長官太多,矜持地沒有笑得太燦爛,隻是朝許sir眨了眨眼睛,小小幅度地擺擺手。
方鎮嶽餘光掃了眼左邊的許君豪和右邊的家怡,身體向前,支肘於桌,擋住了家怡和許君豪的小互作。
法證科陳光耀走進來時,雖然坐在了家怡對麵,但也笑著跟她擺了擺手。
每個跟家怡熟悉的人,都像與好友打招呼般親切,可以看出,他們對易家怡沙展不止是尊重的同僚,還有一些更親切的情感在。
坐在黃警司身邊的Neil sir便小聲道:“你們的小沙展,人氣很高嘛。”
“名副其實的天才探員。”黃警司忙點頭向長官誇獎易家怡,他西九龍重案組裡有頻頻登報的明星天才警探,他與有榮焉,也算在長官門前露臉嘛。
“隊伍裡的新生代培養得很好啊。”Neil sir又點了點頭。
“多謝長官。”黃sir被誇獎,立即得意又矜持地抿唇笑。
坐在對麵的新界北總警司歐祝豪瞥一眼黃sir的表情,轉眸橫一眼易家怡,幾不可查地挑了下左邊眉峰。
3:15分,所有人到齊,會議正式開始。
Neil sir也沒有廢話,直接拍板表示今天就在這間會議室裡,專案組成立,在座的所有人都隸屬於專案組智囊團。
每位在座的督察所帶的組,自動進入本專案組,並依次為每個重案小組編號,方鎮嶽帶的西九龍重案B組為6號組。
數字很吉利,家怡很喜歡。
之後每次分派任務後,各小組組長(既該組督察)帶隊辦理,之後在專案組彙報會上,仍隻組長參加,由組長彙報進度。
由於第一樁滅門案發生在新界北,所以第一個負責本案,跟查時間最久,獲得最全麵信息的新界北重案組B組督察王傑旺督察,擔任本智囊團主管,負責全組人員工作的安排、跟進、彙總和考察。
最終向本專案組的總負責人、香江警隊助理警務處長Neil sir彙報。
在此期間,本組內所有人隻負責本案件,其他工作皆分派給其他同僚。
由於案件影響極壞,極大的損害了市民的人身、財產安全,且凶手仍活躍在人群中,隨時可能繼續作案,所有專案組人員必須竭儘全力協作破案。
“我定下45天內破案,大家有沒有異議?”Neil sir將專案組組建完畢,便開始給組員訂deadline.
長桌邊所有人都沒有吭聲,家怡默默在本子上寫下‘45’這個數字。
眾人大眼瞪小眼幾秒鐘後,新界北總警司歐祝豪就坐不住了。這個案子是從新界北開始的,他偵辦了3個月都沒捉到凶手的尾巴,導致案子從新界北到新界南,又延伸到西九龍。凶手完全就是從他眼皮子底下被放走的,也正因為他沒能儘快破案,才讓凶手越來越猖狂,也越來越熟練……
就算最後案子如期破了,他這個新界北CID總警司總歸還是要吃掛落。
更何況,陌生人移動作案,本就難上加難,最後無法按時破案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大家一起背鍋,他要背的責任也一定更重更大。
於是,雙手撐在桌上,他轉頭看向Neil sir,擺出苦澀表情,沉聲道:
“Neil sir,我覺得45天難度太大了。”
Neil sir轉頭,擺出‘願聽其詳’的表情。
“這幾年各區重案組遇到的大案,難有45天內偵破的。”歐祝豪將手中的鋼筆放下,開始細數曆往:
“當年葵湧滅門案,我們同樣成立專案組,從87年4月立案到偵破、抓捕、審理,耗時一年多。
“雨夜屠夫案82年2月立案,8月18日才尋到凶手,還是因為照相館店員發現照片有異,因而報警,警員一查之下,才發現與屠夫案相關,間接且偶然地破了案。這之間也耗時6個月之久。
“屯門色-魔案,從前一年4月24日立案到第二年8月捉凶,耗時一年零四個月,之所以破案,也是因為有被強-奸但未被殺害的受害者報案,警察才有機會通過這名受害者,與凶手產生聯係。在凶手相約受害者看電影時,埋伏拘捕到凶手。”
一樁樁大案,偵破時長短則幾個月,長則幾年。
一眾與會的警官們,聽著歐祝豪列舉,各個麵色沉重起來。
技術、警力等有限,警方在偵破一些大案、怪案、特殊案件時,的確常常覺得捉襟見肘。
這實在令人憤怒、羞愧,但的確是現狀。
家怡記錄下歐祝豪說的幾件案子後,也皺眉抬起頭,即便是在科技發達的未來,每年仍有許多懸案,更何況是現在呢。
這大概也是許多警察明明才步入中年,看起來卻像老人一樣蒼老的原因吧,背著懸案舉步維艱,身體和精神都太操勞了。
“Neil sir,我們這個案子,兼具‘陌生人辦案’‘受害者選擇隨機’‘作案地點隨機’等多重高難元素……
“我們當然會儘全力,但時間還是要放寬一些。”
歐祝豪聲音裡帶著幾分懇切和無力。
Neil sir感同身受地皺眉,麵色沉沉道:
“公共關係科那邊壓力也很大,警隊形象岌岌可危,他們需要一個時限,去向市民承諾,讓市民們有一個期待,知道我們在竭力與時間賽跑,並且有決心在一定期限內將凶手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