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記專案組不日不夜的忙碌, 找到許多看似有用的口供——
有人稱看到一輛小型卡車從半山小路中飛速馳騁下山,司機是個長相不善的中年人,卡車似乎是個灰色的, 或者是白色;
有人稱看到一輛卡車副駕駛來買漢堡,明明隻有3個人在車上,卻買了十幾個漢堡;
有人稱看到幾個人在一條小巷中鬼鬼祟祟的,其中一個人還扛起一個孩子丟進車廂……
類似聽起來與綁架案相關的口供彌足珍貴,O記警探分彆留下了這些人的聯係方式,並勒令他們對自己看到的一切保密, 尤其不能與媒體聯係, 不然會因此背上官司。
雖然找到了些似是而非的目擊證人,問題是這些人沒有能背下車牌號的,對於車輛的描述也與最普通的卡車相近, 甚至沒人能記得或確認那輛車的牌子等基礎信息。
工作好像有進展, 實際上對於找到兩個孩子依舊沒有太大的幫助。
O記急得團團轉,很想催問下方鎮嶽和易家怡的想法, 但到底不敢直接施壓,隻旁敲側擊地問詢一起駐紮在方鎮嶽家裡的幾名工作人員。
得到的回複就是:他們幾乎沒怎麼睡, 一直在思考、開會、討論等, 但暫時好像沒有特彆明確的解決方案。
Dylan督察無奈地站在辦公室正中央扶額歎息,今天連香江警隊最高長官都打來電話詢問進度了——
首富兒子被綁架,這麼大的事, 現在雖然還保密著,但長官們可都知道, 甚至……說不準長官們也在承受來自政-界的壓力。
香江是資本主義社會,大資本家的聲望很高,黎先生的兒子如果被撕票, 將在這座城市上層中掀起怎樣的驚天巨浪……
Dylan不敢想。
更何況,如果真的出事,屆時新聞媒體一報道,全市都會對香江警隊的能力和城市安全產生質疑。
再反饋到O記時……Dylan用力揉了揉頭,不由自主在辦公室內快速踱起步。
……
方鎮嶽彆墅裡,家怡坐直在沙發裡,望著方鎮嶽的目光中揣著幾分忐忑。
如果有與本案相關的死者屍體,哪怕隻是一塊兒,或許都能有大突破。
孩子們等不了太久,她的心裡早已燒起火來了。
但每一次在嶽哥麵前提及他的哥哥,她心裡都會抽緊,擔心勾起他的悲傷記憶,擔心他聽了難過。
方鎮嶽忽然被問及哥哥的斷指,眼神遲滯幾息,朝家怡挑一眼,又變得閃爍。
似乎有什麼事是很令他憂慮和遲疑的。
家怡並不打擾他思考,隻靜靜坐著,望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方鎮嶽再次挑起眸,像終於下定決心,又好似總算鼓起勇氣。
一個人最不願意的,大概就是在心愛的人麵前展露自己古怪……甚至像瘋子一樣的行為。
身邊人都覺得他偏執得幾乎入魔,連父母也無法認同他的行為,可他卻莽著一口氣堅持到現在,也許的確有些不正常,可這份可怕的古怪隻是悄悄進行時,他並不因此而感到羞恥。
但要將之揭開在家怡麵前,她會怎樣看他?會不會嫌惡,甚至覺得他……
深吸一口氣,他仍舊強製自己貫徹才做的決定:
“斷指上能取得的信息可能很少,不過你比我更細心敏銳,或許能發現些什麼……”
雖然聽起來這句話是說給家怡聽,實際上卻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深吸一口氣,他終於站直身體,雙手攥緊拳,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緊張,便將拳頭揣進兜裡。
家怡抬起頭,有些不解他的反應。
“……斷指就在這裡。”方鎮嶽的聲音有些遲滯,他眼神躲閃開,不敢看她的驚詫或嫌惡。
家怡的確有些吃驚,她挑起眼睛,目光定在嶽哥晦澀眸底。
他一直將哥哥的斷指安置在家裡,仿佛是……把自己的家打造成一座墳墓,也將自己……同哥哥的死亡,一起困在了這片天地之間。
家怡從沙發上坐直,伸手握住了他手腕,一點點將他攥著的拳從兜裡拉出,又將自己的手插進他的拳,使他無法再用力收攥手指。
她握住他,借著他的力從沙發上站起身,隨即不顧客廳最西邊的幾名工作人員是否在看,踮起腳尖親了親他下頜。
初冒出的胡茬微微紮痛了嘴唇,一股澀然苦悶也籠罩住她,使她很用力很用力地擁抱了下嶽哥。
兩人誰都沒講話,方鎮嶽將下巴搭在她額頭,對上客廳西邊一名工作人員的眼睛,對麵那人立即躲閃開目光,方鎮嶽忽然在酸澀中嗅到一絲不一樣的生機,使他沒有如想象中那般羞恥和痛苦。
她好像沒有因此感到他發了瘋。
嶽哥的彆墅很大,地下室很整潔,隻有一個冰櫃和一張椅子。
椅子是對著冰櫃的,顯示曾有人無數次坐在椅子上,麵對著冰櫃。
冰櫃是特質的,似一個黑色長棺。冰櫃的蓋子也像棺蓋一樣可以掀開,隻幾根線連著,被放在一邊。
冷氣從冰櫃中冒出,家怡看到裡麵裝著許多凍上冰霜的祭拜鮮花,層層疊疊的鮮花簇擁著小小一根手指——
這裡是它的墓葬,安置在屋下也算地下,放入如棺材般的冰櫃中也算安葬吧。
家怡難以想象嶽哥這二十年到底以怎樣的心境麵對這一切,他幼時耿耿於懷的悲慟大概早已成為凍結於心的錐,好似再也拔不出了。
怪不得他頭痛,怪不得他明明條件那麼好卻從未考慮過結婚生子……他從未想過要讓自己幸福,在永遠不休的工作中,他朝著那一線希望日夜不停地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