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香江《郊野公園及特彆地區規例》, 任何人不得未經許可在郊野公園和特彆地區損毀或采摘任何植物及其部分,不然最高罰款2000港幣、□□3個月。
但蘑菇可以采。
香江漁護署每年都用各種方式呼籲市民不要采蘑菇, 大部分市民根本沒辦法通過肉眼區彆毒蘑菇和可食用蘑菇——他們往往長得特彆像。
但每年仍有許多因誤食毒菇而入院的市民, 種植和采摘對許多人來說,具有著無法抗拒的魅力。
八仙嶺郊野公園-八仙道觀裡的老道士們鑒蘑菇如神,是以在蘑菇可以采摘的初秋開辦了7天為一個周期的‘心靈靜旅’活動——
在香江這個節奏過快的城市裡累到喘不上氣, 心靈疲倦蒙塵,那便來八仙道觀吧, 沒有電話,沒有老板不分晝夜的傳召,沒有家人朋友的審視,你可以在誰都不認識你的郊野之中, 過與世隔絕的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生活。親近大自然, 采采蘑菇,吃些沒有各種添加劑的健康食物, 洗滌心靈, 放下我執,尋找身心更健康的自己。
項目才剛投入市場, 第一波參與心靈靜旅的是兩個年輕人。
其中一個靚女從小便是學霸, 做第一,進最好的學校, 一路被誇獎著直到大學畢業。社會不像學校那樣規則簡單, 極度適應學校環境的人, 忽然被丟入規則紛亂的大染缸……雖然仍得到了不錯的工作,可當以前不如自己的朋友飛速升職成為朝陽企業的中層管理,而自己卻隻能在日暮企業裡做財務部的普通職員,心態忽然失衡, 感覺自己成了loser,情緒越來越不健康。於是便選擇了來道觀‘去我執’,她不想再產生‘我理應如何’‘社會理應給我什麼’‘他人理應如何對我’‘我理應得到’這一類想法了,她需要離開所有人的注視,靜靜的找一找自我。
另一個是剛失戀的後生仔,無法接受失戀打擊,覺得身邊所有人好像都在用可憐、八卦的眼神看自己,是以想要逃出來治愈一下情商,也改變一下過於敏感脆弱的精神狀態。
交了錢來道觀裡吃苦乾活,他們竟然還很快樂。
白天日頭剛升,小道士們便帶著他們兩個去撿柴、采蘑菇,回來後又要在老道士挑揀出毒蘑菇扔掉後,將剩下的好蘑菇做簡單的去泥處理,按品相分堆裝箱賣給來收野山菇的商人。
賺的錢跟他們沒有半分關係,但發現一個新蘑菇,他們都還是會不厭其煩地低呼、尖叫,采下來時蘑菇如果特彆完整,他們仍會感到無比滿足和快活。
挎在肘處的小筐那麼沉,但是越沉甸甸,他們越開心。
晚上再也沒有失眠,開闊的沒有大廈遮蔽的藍天,星星點點,美得令人歎息起來不知疲倦。
“下次還來嗎?”老道士忙完一天的工作,晚上帶他們坐在庭院裡摘茶的時候,笑著問。
“還來。”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初秋的雨一直沒有來,天氣已經燥了一周多。
“今年天氣好惱人。”道士們將今天采摘來的柴木鋪在地上通風晾乾,把裝了米穀或蘑菇的簸箕擺在上麵,一起通風晾曬,避免受潮腐敗。
“這兩天旺財好像有些吃壞肚子,整天蔫蔫地趴著,尾巴都不搖了。”
“明天我帶它去村裡看看獸醫。”年輕道士走到狗窩邊,拍了拍旺財的頭。
月上梢頭,清掃過道觀,完成當日要做的所有工作,大家依次回房,在純木質的小屋中,聽著蟲鳴和風吹樹木發出的沙沙聲,沉入甜夢。
……
這一夜,八仙嶺下的八仙道觀大火通天,村民們一心隻想著滅火救人,連火勢蔓延向自己家的菜地都顧不上,卻還是沒能救下一個人。
天乾物燥,火勢燒困住道觀裡的人,起初來救火的村民還聽得到觀中求救聲,漸漸的便隻剩火勢滔滔。
劈啪轟鳴,大家一盆一盆水地往火上潑,一趟一趟地跑,聽著小樓坍塌的聲音,聽到破碎的悲鳴和洶湧的咆哮,伴隨著身邊不知道哪位救火村民的哭嚎。
山路難走,救護車趕到時,火勢已無救了。
救火隊員們先以水衝澆道觀四周,以便通過有效降溫控製火勢,再一點點撲向大火中心。
村民們也在救火隊員的指揮下做著輔助工作,許多人已經累得胳膊再也抬不起來,情緒失控後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
……
“……位於新界東北部八仙嶺下的八仙道觀昨夜突遭大火,關於導致火災的原因,警方還在確認中……道觀中無一人生還,具體死亡人數仍在統計……”
家怡吃早飯時,聽到新聞中正在播報火災導致的慘劇。
播報畫麵顛簸的背景中出現了曾經一起偵辦滅門連環殺人案的王傑旺督察,還有他的沙展Hugo.
家怡停下吃飯的動作,難道火災不是單純的意外?
草草吃過早飯,家怡拎上包便跑出家門。路上遇到的街坊和身穿西服在小區內梭巡的物業管家紛紛與易家怡打招呼,她依次點頭回應,拐進車庫找到自己的車,一腳油門便衝向警署。
走進空調開滿的油麻地警署,遇到的所有人都在聊早上看到的火災新聞。
“整個道觀裡所有道士都被燒死啊,真的太慘啦……”茵姐捧著早茶,苦著臉,一句句地惋惜哀歎。
“最近是很乾燥啦,再不下雨啊,我都要蛻皮嘍。”
“就算是天乾物燥,油燈啦、長明燈啦被老鼠之類弄倒,造成的意外,怎麼會一個都沒逃出來啊?”
“是啊,如果是意外,火從油燈開始點,肯定是從某一間屋開始燒。這一個點向外蔓延,前門和後門肯定是可以逃的嘛,就算大家還想留下救火,也不會一個都沒逃出來啊。”
警察們隻三言兩語,便聊出了這火災的古怪之處。
“十一姐,早~”
“Madam易,你有沒有看到早上的新聞啊?好慘呐……”
“易督察,呐,來吃蛋撻,我自己做的哦~”
易家怡接過蛋撻,倚在桌邊跟其他人一起仰頭看掛在牆上的小電視播新聞。
正皺眉思索著其間問題,猜想什麼人會火燒小道觀,腰間電話忽然響起鈴聲。
她對大家道一聲抱歉,便轉至警署門外接聽。
“十一,到警署了嗎?”是黃警司的聲音。
“到了,黃sir,正在一樓報警接待處。”
“來我辦公室一趟吧。”
“Yes,sir.”
家怡收起大哥大,大步流星走回警署,穿過大堂走向樓梯。
茵姐專門拉住她,遞了杯伯爵紅茶。
家怡接過茵姐的茶杯,發現對方使用的茶具越來越講究了,一口飲儘整杯,家怡道了聲謝,便昂首闊步離開。
茵姐望著家怡的背影,慨然道:“十一越來越犀利了。”
“我們開了3年盤,茵姐要不要加入?”櫃台後一張臉探出來,問茵姐。
“什麼3年盤?”
“3年內十一姐能不能當升上警司啊。”
“……”
……
……
易家怡才敲開黃警司的門,黃中城就將一遝文件拍在桌上給易家怡看:
“八仙嶺半山腰的八仙道觀起火,可能會是今年死亡人數最大的大案了,早上報紙你看到沒?”
“看到了,剛才進警署還看到大家在聊。”家怡坐在黃sir辦公桌對麵,拿起文件簡單掃視兩眼,便捕捉到所有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