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胞胎都是十七八歲花朵盛放的年紀, 身上穿著同款的絲綢紗衣,香肩半露,身姿曼妙, 柔弱無骨,臉上薄施脂粉,嬌羞如桃李。
兩人從箱子裡爬出來,十分熟練地款款拜倒在蕭青冥麵前,緩緩膝行而前,匍匐在他腿邊, 兩雙眼睛暗含秋波, 瀲灩盈盈地望著他。
“奴家如琴, 如棋, 見過公子。”
他們二人並不像歡場中的放蕩妓子, 看見金主就撲上去, 反而頗有幾分文雅羞澀之態。
作為哥哥的如棋比妹妹更大方些,他眼神直白火辣,挑眉望向蕭青冥:“多謝公子肯收下奴家, 從今晚後, 就讓奴家兄妹二人伺候公子起居如何?”
他暗暗打量了幾眼蕭青冥的樣貌, 頗有些驚喜, 本來還以為會被前一任主人商左,賣給哪個肥頭大耳猥瑣油膩的大官,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位豐神俊朗的貴公子。
這樣的香豔,大抵換了任何一個氣血方剛的男子,都無法拒絕,如棋兄妹二人顯然也對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
可惜他們偏偏遇上的是蕭青冥。
過分濃鬱的脂粉香氣,熏得他忍不住蹙起眉心, 蕭青冥捏住鼻子往後仰了仰:“本官對這種禮物沒有興趣,讓他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如棋二人一驚,頓時慌了:“公子不要,回去的話我們會被賣到勾欄去的,公子讓我們做什麼都可以,千萬不要趕走我們,求求公子!”
蕭青冥臉上無甚表情,不置可否,留下也不是不行,隻是這兩個人除了伺候人還會什麼呢?
花漸遇在一旁笑道:“大人,送這種‘禮物’,在商人看來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越是對位高權重的人,送的‘禮物’越貴重清白,大人身邊正缺兩個伺候起居之人,留下也沒什麼。”
蕭青冥沒好氣看他一眼,朝著那箱堆放有渤海國特產的箱子,抬了抬下巴,裡麵有好幾支個頭碩大的參王,還有其他幾種渤海國特有的名貴藥材,連太醫院都不多見。
他懶洋洋道:“本官倒是更喜歡那個。”
恰在此時,房門吱嘎一聲被推開,喻行舟推門而入,正好聽見這句。
他的目光在兩美豔雙胞胎的臉上和半遮半露的肩頭掃一眼,雙眸黑沉,眯了眯眼:“大人更喜歡哪個?”
蕭青冥一回頭,便是喻行舟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
他施施然在蕭青冥身側坐下,俯身捏住如棋精巧秀麗的下巴,左右端詳:“嗯,確實是兩朵嬌花,難怪大人會心生喜歡。”
如棋甫一接觸喻行舟那雙漆黑的眼,心裡就有點犯怵,這人明明笑意溫雅,盯著他的眼神卻涼薄如霜,凍得他瑟瑟發抖。
蕭青冥心道,哪裡嬌花了?
上來就捏人家下巴,這麼有興趣嗎?
他餘光瞅著喻行舟,記得對方曾坦言喜歡俊秀男子,該不會這個如棋正好合喻行舟的審美吧?
隻聽喻行舟慢吞吞道:“我這裡也正好缺兩個人,不知大人可否割愛?把他們交給我?”
如棋心裡大驚,可憐兮兮地向蕭青冥投去求助的眼神:“公子……”
如琴反倒是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喻行舟,氣質如此出塵儒雅的男子,她還是第一次見。
“奴、奴家願意……”
如琴含羞帶怯的表情被蕭青冥看在眼底,胸腔裡發出一聲輕笑:“嗬,這可是人家送給本官的禮物,你想截胡,那可不成。”
蕭青冥輕輕一拍,拍掉了喻行舟的手。
喻行舟心裡一咯噔,一簇酸溜溜的小火苗立刻竄了上來,再三抿緊唇線,麵上笑意越發溫和爾雅:“看來大人對這禮物很滿意嗎?”
之前不是喜歡探花那類型的嗎?
他仔細打量著如棋的樣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竟然還真有一點像。
蕭青冥餘光一直瞄著喻行舟。
有點奇怪,再看一眼。
直到看了幾眼,喻行舟終於從氣悶中察覺到他的視線,側過頭望他,說不上什麼表情,似有一點埋怨,又竭力壓抑著,努力維持心平氣和的假象。
後知後覺的蕭青冥眨了眨眼,終於回過一點味來,喻行舟這家夥該不會……
想到某種可能,心頭仿佛有種什麼升起來,暗暗地想笑。
蕭青冥略勾起嘴角,湊近過去,在喻行舟耳邊輕聲問:“你真的想要人伺候嗎?”
喻行舟輕咳一聲:“不行嗎?”
蕭青冥雙手攏在袖子裡,慢條斯理吐出三個字:“不給你。”
喻行舟:“……”
蕭青冥回頭道:“既然禮物都收下了,就去聽聽那個商人想乾什麼吧,若是正經做生意,倒也是件好事。畢竟鐵廠的鐵器做出來,也要賣得出去才能賺回銀子來。”
他剛一起身,手腕突然被喻行舟拉住:“讓下官陪大人一道去吧。”
※※※
收到花漸遇回應的商左,在文興縣最大的一間酒樓訂了雅間,一個寬敞的套間,並早早就等在那裡,張羅了一桌美味佳肴。
手下人佩服地道:“還是老板手段厲害,沒想到那位喻大人竟然會同意咱們的拜見。以往要見那位梁督監,還得在府上乾等好幾天。”
商左得意道:“這大啟的官員咱們見得還少了嗎?架子大得不得了,看不起我們商人,不過終歸逃不過錢色二字。”
“隻要態度低三下氣些,好處給夠,哪有辦不成的事?”
夜色漸漸降臨。
二人低聲說話間,蕭青冥帶著花漸遇和喻行舟一同進入雅間。
商左立刻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跪迎:“喻大人紆尊大駕光臨,小人真是受寵若驚。”
“起來吧。”蕭青冥隨意在主位坐下,說完這三個字,他就不再開口,由花漸遇負責接過了話頭。
“商先生是渤海國的商人?”花漸遇輕搖折扇,不緊不慢地與他聊著一些趣聞。
“不錯,我們千裡迢迢來到這裡,就是聽聞此處鐵業興旺,我們渤海國盛產藥材,皮毛,就是缺鐵器,若是能互通有無,不是兩廂利好嗎?”
商左笑眯眯道,他朝如琴如棋使了個眼色,兩人端著兩個托盤上來。
“這是小人從渤海國帶來的最有名的秘釀,千金醉,它還有個彆名,三杯倒,所謂一杯值千金,獻給大人品嘗。”
如棋奉酒而來,剛靠近蕭青冥,就被一隻手攔下。
喻行舟從他手中接過杯子,不鹹不淡道:“我來吧,你們可以下去了。”
如棋有些失望,戀戀不舍地看了蕭青冥一眼,見後者毫無表示,隻好退了下去。
那邊花漸遇和商左兩人談天說地,絲竹管弦之聲清清幽幽。
蕭青冥左耳進右耳出,餘光隻落在喻行舟身上。
見他掏了根銀針出來試毒,又自己先嘗了一口,才給他倒了一杯,輕聲道:“這酒後勁大,大人不可以多喝。”
蕭青冥慢悠悠地轉著酒杯,悄聲道:“萬一這杯有問題怎麼辦?”
喻行舟一愣,又聽蕭青冥壞心眼笑眯眯道:“我要你那杯。”
喻行舟抿了抿嘴,無奈地看著對方搶過他手裡的杯子,送到唇邊,他耳根微微發燙,餘光下意識瞥了眼花漸遇和商左,幸而他們並未注意這邊。
被雙胞胎點起的那簇酸溜溜的小火苗,又變得心燒火燎的。
偏偏蕭青冥還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悠哉哉細細品著千金醉,衝他笑道:“果然好酒,但是也沒三杯倒那麼誇張吧。”
喻行舟心中幽幽道,要是能真倒就好了。
花漸遇和商左兩人同為商人,見多識廣,商左一看這位喻大人身邊居然有個走商的,越發篤定這樁生意能行。
幾杯酒水下肚,商左帶上幾分醉意,慢慢敞開了話匣子,暗示道:“大人,您恐怕有所不知,這鐵器生意若要真正賺錢,光用來換人參,皮毛,那可太少了。”
花漸遇仿佛極有興趣:“哦?商先生還有什麼門路,隻管說出來,隻要是能賺大錢,我們大人必不會虧待商先生的。”
商左眼神閃爍:“大人可知羊馬角?”
蕭青冥挑了挑眉,什麼羊馬角?
花漸遇卻是內行,意味深長地笑起來:“燕然的羊和馬,渤海國的鹿茸?”
商左哈哈大笑,既然是懂內情的,他就放心多了:“對,這三樣在啟國能翻上十倍的賣,尤其是戰馬,那是燕然明令禁止販賣的,但若是用鐵器來換,不僅能買到,還能買很多。”
燕然嚴重缺鐵器和食鹽,連一口鐵鍋都能當傳家寶,啟國向來禁止向燕然出售鐵器,但在十倍的暴利麵前,民間走私屢禁不絕。
蕭青冥眯了眯眼,酒杯碰在唇邊,淺淺含了一口,也不知這千金醉用什麼秘方調製而成,醇厚的酒香微醺,叫人有幾分飄飄欲仙之感。
花漸遇道:“說的不錯,可是鐵器查得嚴,又顯眼,商先生想如何帶過去呢?”
商左嘿然道:“彆的鐵器自然要費一番手腳,但是一根小小的縫衣針,卻完全不用擔心,它那麼小,根本不占地方,一箱子能裝無數根,家家戶戶都要用。”
“而且這裡出產的縫衣針,竟然是少見的精鐵打造,質量極佳,將它回爐熔煉,立刻就是上好的鐵原料,若是能運到燕然,何止賣出十倍的價?”
商左攤開五根指頭:“若是大人肯行個方便,給個合適的價格讓小人低價收購,倒是換了戰馬回來賣掉,一倒手,一趟起碼能賺五千兩銀子,一年下來可以跑好幾趟。”
他壓低聲音道:“就連貴國和渤海國交界處那片鹽場,小人也有門路。”
花漸遇沉思片刻,道:“我需要和我家大人商議一番。”
“這個當然。”商左嗬嗬一笑,心中不屑,像這樣的大官,隻要點點頭,什麼辛苦活都由他們商人乾,在家中安坐,一年就有上萬兩的利潤,誰不心動?